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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越明同他交代了幾句,便下了樓,而藍鸢這才走了進去,并順道觀察了一下這個房間。
整個房間都偏暖色調……準确說是偏橙色調,四周貼着淺橙色的牆紙,頂燈、衣櫃、書桌、床等一系列家具都是橙白交替,看起來大概率是一套,床上用品也都是更深一點的橙色。
這個房間給他的第一感覺就是很溫暖、很舒适,它的主人大概也是個很溫暖的人,藍鸢心想。
而抛開這些底色,整個房間的基調大概是……幹淨、有序但擁擠——很久之後藍鸢才知道,之所以這裡還能做到幹淨有序,是因為祁心忱将家裡的書房之一改成了自己的畫室,用于集中堆疊無序且散漫的靈感。
房間裡東西很多,不讓動的透明展櫃裡關着有各種手辦、拼裝模型、玻璃獎杯、八音盒、老舊唱片機和畫,還有些藍鸢看不太明白的奇形怪狀且看起來可操作的手制物品,以及不知道寫或畫了什麼的、在底層堆了好幾摞的稿紙;書桌和床上堆着各式抱枕玩偶,幾乎所有平整的家具表面都貼着不同的小貼紙,或者幹脆被畫了兒童簡筆畫。
書桌上擺着一摞同款不同期的雜志,這個年代看紙質雜志的人越來越少,藍鸢看到還覺得有點新奇——而房間裡的紙質書當然不止這點,書桌旁就是個很高的書架,裡面整整齊齊擺了好幾層書,從教材到陳舊的兒童讀物到小說畫集再到正經的名家作品,跨度很大,大概是跨越了書架主人十幾年的閱讀内容。
他又擡起頭,看向同樣被囑咐過“不要動”的書架頂層。
與下面幾層擺放的内容不同,頂層放的是一些唱片和音樂光碟,其中大多數都有點年代感,像是上世紀或者本世紀初的産物……于是其中明顯色調鮮亮的幾個就格外突出,而藍鸢幾乎沒有任何難度地靠側封認出了其中之一。
——是他,或者說是“遲筝”前不久發布的第一張實體專輯。
藍鸢被吓了一跳。接着他才想起,他曾經以“錄歌”請過假,所以舒越明是知道他的賬号的,前不久還說過等他出實體專要買一張收藏。
藍鸢當時頓了頓,最後說“老師您别帶來教室放就行”,舒越明一聽笑得特别開心,說如果你期末數學沒上140,下學期就把專輯主打歌設置成班歌每天強制全班唱一遍。
于是那場期末考變成了藍鸢人生前16年最認真的一場考試,他們市的期末一向比較難,藍鸢非常勉強才避免了社會性死亡的風險。
雖然舒老師大概率是開玩笑,但怕就怕有一分真實的可能性。
不過總之,這裡出現他的專輯不奇怪,大概率是舒老師放過來的。隻是藍鸢看了看他的專輯左右兩邊的名字,一邊是火了三十年的巨星歌手,這裡擺的是她爆紅的出道專;另一邊更是一位18世紀的著名鋼琴大師,是一套上世紀出的典藏版cd。
“遲筝”兩個字出現在這個場合,總覺得非常奇怪。
為了逃避這種輕微的尴尬感,藍鸢匆匆轉移視線,在去洗漱之前,又環顧了一遍這個房間。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床頭櫃上,床頭櫃上立着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個年輕男生的背影——說背影也不盡然,準确說是背對鏡頭而坐,但偏了偏頭,露出了半邊耳朵和漂亮的下颌線。
這大概是這個房間的主人,藍鸢想。他看上去是坐在甲闆上,視線前方是一望無際的蔚藍海面,在稍遠處與同色調的天空相接,身邊是純白的桅杆。他向上伸出手,像是對着遠處的世界揮手緻意一般。
稍長的頭發一部分被紮成了小揪,另一部分散開來,被風吹動紛飛。同樣紛飛的還有一群純白的海鷗,它們環繞着照片中心的年輕人舒展開羽翼,像是在唱着名為自由的、無聲的歌。
照片下方寫着拍攝日期,是2022年8月2号——藍鸢記得,初三暑假不需要補課,所以那一天的自己正在樓下奶茶店打工,本來就是暑假臨時工,店主沒問他年齡,他也沒有說過,他那會身高已經一米七五了,戴上口罩和帽子之後,沒人會懷疑他是未成年。
藍鸢眨了眨眼,将視線從照片上移走,而後才去打開旁邊的衣櫃。
這地方充斥着很強烈的活人居住的氣息,藍鸢心想,和自己的那個整體偏冷感、東西不多且大多數都很陳舊的房間完全不同,連燈光都很溫暖而明亮、亮到擡頭時會覺得有些刺眼,一如他對那個陌生的、房間主人的第一印象。
一種能灼傷人的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