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觀南踩滅地上的煙頭,感覺耳朵快被震天的音樂震壞了,轉身隐入人煙,鑽進後面的小巷子,還差點踢倒巷子裡擺放的花圈和紙糊人偶。
巷子兩邊房屋高,路闆上都長了青苔,常年照不到陽光,夏季多雨水,不足十米的小巷子很是陰涼。李觀南走到這裡,長舒一口氣,和旁邊紙糊人偶一同靠在外牆上,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一滴水滴到青石闆上,在這個喧鬧的地方顯得很清晰。
他仿佛看到十六歲的李觀南蹲在這裡,躲着太陽,趙雲霞屈身掏鑰匙,從腰包掏到褲包,再掏到襪子裡才找到,轉頭大聲呵斥他:"李觀南,把東西都提進去。"
快三十歲的李觀南看到十六歲的李觀南淌着汗水搬他媽新買的燒肉槍和一背篼的烤架。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惱人的是,此時此刻,十多年後,從裡把院門打開的卻并不是趙雲霞。
那是一張很久沒見,卻也能讓他記一輩子的臉。
"你……怎麼回來了?"朱新月下意識整理了一下頭上的碎發,語氣中既有詫異也有一絲驚喜,"……回來怎麼不說一聲。"
李觀南聽聞站直,朝她走去,努力扯出一個訓練已久的笑容。
院落裡被收拾的井井有條,幾個加油桶被洗得幹幹淨淨疊在那裡,裡面丢了幾隻剛殺幹淨的雞鴨。
朱新月解釋道:"前天給你打電話,還以為你不想回來。"
李觀南把藤椅拉過來坐下,覺得要是此刻能安安靜靜在榕樹下休息片刻也好,可惜事與願違,鑼鼓喧天,這裡實在太吵了。
李觀南耷拉着眼皮,說:"收拾一下,等一下去衛家吃席,我趕了禮。"
朱新月遲鈍地唉了一聲,将身上的罩衣脫下,抖了抖,又問他:"回來呆幾天?"
李觀南把那一地的雞毛鴨毛收撿起來,"不走了,鬧事兒被開了。"
朱新月愣神片刻,卻不敢問事情的緣由,隻能幹巴巴拿上背簍準備給李觀南買兩身衣服,拐着彎問他:"你回來,怎麼什麼都沒帶?"
"寄回來了,在路上,"李觀南點開快遞頁面,"哦,已經到了。"
看着朱新月背上背簍,李觀南斜眼看過去,"要出門?""騎車嗎?那你去幫我把快遞拿了吧。"
朱新月又幹巴巴地把背簍拉緊,騎着電瓶車,穿過嘈雜的人群,去上街拿快遞。
現在李家院子沒有人,李觀南站起身,準備好好看看。
這屋子幾十年了,李良賢從分家開始就住在這裡,縱觀整個蒙江,估計也沒幾家人住這種木質的房子。
這種老屋就是要有人住才不會倒,這倒也顯出朱新月的作用來。
除了那幾張遺像,牆壁上現在還粘着李觀南兒時的獎狀,這些手寫的獎狀,不免讓人怅然。
李觀南伸手捋平那翹起的獎狀,感慨原來時間真的過了很久,有幾張已經掉了角,在那石灰牆上粘得一點也不穩固,他碾碎了幾顆米飯,想重新糊上去。
外面的鞭炮聲響起來,震耳欲聾。
李觀南幡然醒悟,揭下滿牆的獎狀,塞進抽屜裡。
*
衛家鞭炮放得太近了,幾顆沒燃過的跳進了内屋,有一顆還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