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蹲下|身,林時看着那道水痕,水痕旁還有一道極其細微的挪動後留下的擦痕。
不由得,他想到了那一鍋大部分都是面湯的面,會不會面送給了被害人吃,而被害人囚禁的位置就在這個水缸下,所以才需要挪動水缸。
畢竟這個腌制後的水缸,實在沒有什麼必要來回挪動。
意識到,他快速起身戴上專用的手套然後去挪動水缸。
在屋裡的刑警也看到了,急忙上去幫忙。
沒一會兒的時間,水缸就被挪開了,可以看到水缸下還有一張白色的麻袋,上面寫着尿素之類的字樣。
因為水缸比較大,且還擺了不少,所以這麻袋并沒有太顯眼。
可現在挪開水缸後,這麻袋就有些明顯了,且麻袋上有非常明顯的折痕,像是水缸挪回來時沒辦法把麻袋重新鋪好而造成的。
林時掀開麻袋,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個顔色與水泥地有些相似的鐵門,四四方方的,并不大,上面還有一個拉環,可以用來拉門。
他拉住拉環,直接将門給提起來放在旁邊,而裡面還有一扇門鐵絲網的門。
“林隊!”
旁邊的幾人看到出現在眼前的門,不由一聲驚呼,快速看向林時。
林時從腰後取出|槍,然後道:“你們守在這兒。”說完拉開鐵絲網的門。
因為無法确定還有沒有其他的犯罪嫌疑人,會不會就在這裡面,一切還是要小心為上。
鐵絲網下有一個木頭的梯子,一路往下。
而裡面一片漆黑,有些難看清什麼。
洞口不大,隻能容納一人下去,這也是他讓其他人守在外面的原因。
進去的人越多,情況就越複雜,尤其是還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情況。
踩在梯子上的聲音傳來咯吱聲,透過黑暗快速回蕩過來。
在上邊守着的刑警則拿着手電筒替林時照路,免得因為看不清而出問題。
很快林時就到了地面,依舊是水泥地。
他從口袋中翻出一個手電筒,打開開關往周圍照去。
空間不大,光很快就照到了盡頭,牆上貼着幾幅用彩色油畫筆畫出來的圖。
圖上依舊是一個小公主,和他在被害人家裡看到的那些圖有些相似,隻是這次圖上的小公主沒有笑而是在哭,小公主被關在籠子裡。
明明色彩是這般的豔麗,可卻是看的壓抑。
這樣的圖并不多,隻有三兩張。
他又快速往周圍看去,看到一張木頭床挨在牆角的位置,除去之外卻是什麼都沒有看到。
沒有同夥人,更沒有看到被害人。
但很顯然,這裡應該就是囚禁被害人的地方,難道是已經被轉移了?
手電筒在周圍掃了一圈,擡頭時看到了挂在頭頂的燈,也就是這裡面是能見光的。
在周圍牆壁上摸索了一番,很快就找到了開關的位置。
輕輕一按,聽到咔嚓一聲,燈亮了,屋裡也瞬間被照亮,能夠完整的看清整個空間。
四四方方的一個空間就像是個盒子一般,什麼也沒有,隻有牆上貼着的兩三幅畫以及牆角的床。
也是這時,他看到床下有一隻小小的手。
可能是感受到他的目光也可能是因為燈光,小手受到驚吓,害怕的縮了回去。
林時見狀,知道人這是躲到了床底下。
沒有立刻靠近而是擡頭看向洞口的位置,收起手上的|槍,然後他道:“叫救護車。”
“我現在就去!”在洞口的刑警立刻點頭,随即快速往外跑。
看到崔國義後,他急切地出聲,“崔隊,找到了,林隊讓我們去叫救護車!”
“什麼,找到了!”崔國義一聽激動了起來。
而在旁邊被拷着手铐的張武更是震驚,下意識出聲,“這不可能!”
他明明藏得這麼嚴實,這麼大個水缸壓着,怎麼可能會找到,怎麼可能!
愈發的震驚。
他的反應,崔國義根本沒有理會,隻讓人看住他然後急忙進了屋裡,看到裡面擺了許多的水缸,而此時幾個刑警就在前面圍着。
他快步過去,一眼就看到了前面一個狹窄的洞口,狹窄的隻能容納一人才能進入。
也清楚,人肯定就在裡面,根本沒想到人居然被藏在了這下面。
也沒有猶豫,繞開幾個刑警就急忙爬下去。
在看到站在那兒的林時時,下意識要出聲。
林時注意到了,轉頭示意他别出聲,然後再次看向床鋪的位置。
床上鋪着粉色的床單,就連枕頭也是粉色。
這讓他想到了被害人在家裡的房間,也是這麼粉。
看起來犯罪嫌疑人,這是在盡可能打造被害人喜歡的場所。
他緩緩走了過去,但并沒有完全靠近床鋪,在離床鋪還有一段路的時候他就停下了,然後席地坐在地上。
從他的方向能看到被害人裙子的一角,裙子輕微發顫,也能感覺出被害人的害怕。
于是,他小聲道:“别怕,我們是警察,是來帶你回家的。”
隻是床下的小人像是什麼也沒有聽到一般,隻是一個勁的輕聲說着,稚嫩的聲音還帶着哭腔。
“哥哥,哥哥會變成孫悟空來救我的,哥哥會打敗大壞蛋,哥哥……”
就像是在面對猛獸時,小獸張着嘴傳出吼叫聲,希望能用自己的吼叫聲吓退猛獸。
而她此時的話,正是在用自己的辦法試圖吓退犯罪嫌疑人。
林時聽着她說的話,又壓低了聲音,“哥哥已經把壞蛋打倒了,他要警察叔叔們帶樂樂回家,哥哥就在家裡等你。”
這話落,地窖内都陷入了安靜,方才稚嫩的聲音好像都消失了。
但也在這時,樂樂的聲音傳來,“哥哥把壞蛋打倒了嗎?”
“是啊,哥哥非常厲害,把壞蛋打的站不起來,壞蛋再也不能欺負其他人了。”林時耐心的說着,盡可能讓自己的話能更貼近床下的小人。
可能也是聽到那句把壞蛋打的站不起來,小人小心翼翼地往旁邊爬了一些,然後探出半顆腦袋往外看。
稚嫩的臉蛋上還挂着淚花,小心的看向林時。
似乎還不能确定,她又道:“壞蛋真的不會再欺負其他小朋友了嗎?”說着她又下意識往周圍看,好似在害怕壞蛋就在周圍。
“不會,警察叔叔會把壞蛋抓起來。”林時道。
也是這話,樂樂眨巴着眼道:“那你是警察叔叔嗎?媽媽說警察叔叔專門抓壞蛋,還會保護其他的小朋友,要樂樂遇到危險的時候找警察叔叔,警察叔叔就會來救樂樂了,所以你是警察叔叔嗎?”
“是,我是警察叔叔,警察叔叔來接你回家,爸爸媽媽還有哥哥就在家裡,我們回家好不好?”林時繼續耐心說着,同時伸出手。
但沒有太靠近,以免樂樂再次受到驚吓,隻一步步引導她出來。
同樣的,樂樂也看到了他伸過來的手,看着那白淨的手指,下意識往角落中躲了躲,腦海中都是那個壞蛋來抓自己的手。
隻是壞蛋的手黑黑的,還有些臭,不像現在伸過來的這樣白白淨淨。
真的是警察叔叔,不是壞蛋嗎?
她茫然地看着,下一刻再次出聲,“你真的是警察叔叔嗎?可你為什麼沒有穿警察叔叔的衣服?”探着小腦袋小聲道。
“因為要抓壞蛋,不能被壞蛋發現,所以警察叔叔才沒有穿警服。”林時出聲,同時轉頭看向旁邊的崔國義,示意他找個穿了警服的警員過來。
崔國義當即點頭,急忙爬上去,小聲和上邊的刑警說了一句。
刑警出去後,找了最近的一個穿着警服的民警急匆匆回來,大緻囑咐了一句就讓他下了地窖裡。
那名民警下去後看到林時坐在地上,也沒敢靠近,跟着坐在旁邊。
然後小心翼翼的去看床下的人,按照崔國義交代的話,道:“樂樂,警察叔叔穿了警服,我們是來接你的,壞蛋已經被我們抓起來了。”
床下的小人兒聽着聲音往那頭看了一眼,可能也是這身衣裳,樂樂終于是從床下爬了出來,然後哭着跌跌撞撞往那麼民警的懷中去。
民警一見,急忙伸手将人抱了過來。
“警察叔叔你怎麼才來救樂樂,媽媽說隻要一直喊警察叔叔,警察叔叔就會來救樂樂,樂樂還以為警察叔叔你不會來救樂樂了!”樂樂趴在民警的懷中大聲哭了起來。
狹小的屋裡,回蕩着她的哭聲。
抱着人的民警更是心疼不已,連連拍她的後背安撫,同時轉頭看向林時,“林隊。”
“送去醫院吧,聯系她的父母。”林時起身道。
民警點頭,抱着人出去。
地下室内雖然開着燈,可在出來時依舊能感覺出地下室的昏暗,那是陽光無法替代的。
林時看向張武,但什麼都沒有說,隻去看崔國義,“小區門衛張大爺也一塊兒帶去公安局,看是共犯而是不知情,如果不知情那就問問平時有沒有聽到過什麼聲音,以及去周圍群衆那兒問問張武一家的情況,還有就是安排人留在這裡,技術科的人什麼時候過來取證?”
“已經聯系了,估計很快就到了,我讓副隊留在這裡。”崔國義出聲。
林時點頭應聲,出門後就上了警車。
也是因為浩浩蕩蕩的警車,村子裡很多人都出來看發生了什麼,然後就看到張武被帶上警車。
到是想問問發生了什麼,可卻也不知道從哪裡去問。
*
2000.3.26,中午12:46。
雲霞公安局刑警大隊。
審訊室。
張大爺有些局促的坐在審訊室裡,無形的壓迫,迫使他的身形愈發的佝偻。
雙手指甲無意識的扣着,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在害怕。
林時此時就站在審訊室外,看着審訊室裡的張大爺。
而在他對面不遠的位置坐着幾名警察,此時正在對他進行審問。
在這時,崔國義從門外走了進來,先是看了看裡面正在審問的人,然後才去看林時,“林隊,張武資料以及對他周圍人的詢問都出來了,張武在上了高中後沒多久就辍學了,做了幾份工但都不長久,後來就在商場找了一份工作。”
“據他的同事描述,他這個人說話很客氣,人也很熱情,大家夥對他的印象都蠻好的,商場裡還有遊樂園,有時候中午午休的時候他就會去那邊逛,許多的小孩子都很喜歡他。”
“工作也挺踏實的,而且還聽說他好像快結婚了,結婚對象是找人介紹的,不過他們都沒有見過這個結婚對象。”
他說着去看了一眼審訊室裡的張大爺,然後又道:“問了領居,也表示張武這個人人挺好的,就是他從小就死了媽有點怪可憐的,所以他們家對他都挺縱容的,尤其是他奶奶,對他好的不得了。”
“他們對這個張武的印象都蠻不錯,尤其是領居,說是領居家的孩子有一回讓隻野狗追着咬,然後這個張武出面幫忙把那隻野狗給趕走了,所以他們都挺喜歡張武。”
“但是也有一些人家覺得這個張武怪怪的,甚至有個小孩看到他把一隻狗給剝皮解剖了,但因為是小孩子說的,所以沒什麼人相信,久而久之也就沒什麼人說了。”
“關于裝修的事,我們也問了,說是被害人綁架前的幾個月,他們家是有過一次裝修,是給家裡造兩個小屋,以後好租出去。”
“我估計,那個地窖應該就是這時候挖的。”他說着去看林時。
林時接過遞來的資料低頭看了看,又聽着他說的,然後道:“以前有沒有其他前科?”
“前科到是沒有,不過問過他學校的人,說是有小朋友看到過他欺負貓,把貓的爪子給剪下來了,但因為他在老師和其他小朋友面前都比較乖以及聽話,所以和之前那個關于給狗剝皮的事,沒什麼人相信,就沒了。”崔國義将查到的一一告訴林時。
緊接着,他又道:“小區裡的人我也都問了,基本說法都差不多,人不錯,有時候還經常給小區裡的人幫忙,小區裡的孩子也大部分都認識他,甚至還有一件事就是當初被害人被綁架的時候,這個張武還接受過我們的詢問,以及他還幫被害人家屬找人。”
說到這兒,他也是皺起眉來,隻覺得令人不寒而栗。
這得是有多大的心理,才能做到幫助他們調查,幫助被害人家屬找人。
林時聽着他說的,也沒應聲隻是低頭看着手上的資料。
片刻後,他又問起被害人,“被害人現在怎麼樣了?”
“受了驚吓,不過并沒有發現身上有什麼明顯的傷,還在進行檢查,家屬也已經在醫院。”崔國義将了解到的信息告訴林時。
林時點頭,很快就将資料看完然後遞回給崔國義,道:“先審這個張大爺吧。”
“好。”崔國義點頭,拿着資料進了審訊室裡。
他看了一眼對面的張大爺,然後坐在了位置上。
旁邊還坐着兩名民警,其中靠牆的那名民警正在确定錄音設備。
待确定後,民警看向崔國義表示可以了。
崔國義點頭,然後看向張大爺,道:“姓名,家庭地址,家裡有幾口人,說說吧。”
“警察同志,是發生了什麼事嗎?你們怎麼把我抓來了,這我也沒犯事啊。”張大爺有些焦急地說着。
崔國義敲敲桌面,“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
也是這話,張大爺也不敢再說其他的,老老實實的交代了崔國義問的。
“你兒子,平時在家裡都做什麼?”崔國義繼續出聲詢問。
張大爺一聽還問到兒子的事,以為是自己兒子出了什麼事,于是他急忙道:“警察同志是我兒子出事了嗎?出什麼事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到底發生了什麼。”崔國義冷哼一聲,然後道:“你們小區丢了個孩子這件事你知道的吧。”
這話一出,張大爺渾身一怔,下一刻他出聲,“警察同志你的意思不會是那個孩子丢了和我兒子有關系吧,這不可能,不會的。”
“警察同志一定是你們誤會了,我兒子一直都很乖的,他媽媽走的早,也沒人管他教他,但是這種事情他是不可能做的,警察同志一定是你們誤會了。”連連表示一定是誤會了。
對此崔國義顯然都已經見慣了,可能有一些是真不知道什麼事,真被誤會了。
但另一些,也就是像現在張武這一起,就很顯然是證據确鑿,怎麼還可能誤會。
于是,他繼續道:“可不可能,人我們就在你們家地窖裡找到了。”
“你看警察同志這還不是誤會嗎?我們家哪裡有地窖,冤枉啊。”張大爺連忙喊冤。
自己家怎麼會有地窖,而且地窖裡還藏了個孩子,這簡直就是冤枉啊。
隻是下一刻,幾張發現地窖口的照片,以及地窖内的照片被一一擺在了張大爺的面前。
這些都是取證後優先拿出來的,為的也是他們審問能更方便。
果然,張大爺在看到地窖口的照片時一愣,很顯然是認出來了。
但緊接着好似是想到了什麼,臉都白了。
崔國義自然是看了出來,道:“你是不是聽到過什麼?”
那屋子又不是什麼特别隐蔽的地方,還是他們自己家,他肯定進去過。
而那個被鑿出來的地窖也沒裝什麼隔音工具,畢竟這東西不是誰都能承擔起的,那多多少少還是會聽到點小孩子的哭聲才對。
現在他這反應很可能是聽到了。
隻是張大爺卻是立刻搖頭,“我……我不知道。”眼神躲閃着。
“你不知道?”崔國義冷笑一聲,猛地一拍張大爺面前的桌子,道:“你會不知道嗎?那是你自己家,裡面還腌着鹹菜,怎麼也會過去看過,難道你就一點聲音都沒有聽到過,我看你知道的很,你就是在包庇你兒子。”
“那孩子才幾歲啊,你有沒有點心啊,你在小區也這麼多年了,裡面那些人你還不認識嗎?”
“看他們家找孩子你不難受嗎?你兒子做下這種喪心病狂的事,你晚上睡得着嗎?那娃天天哭,你聽到了還包庇,你不虧心嗎?”
他是真氣到了,很明顯張大爺就是聽到過聲音。
隻要他把那個水缸挪開,那孩子也不會受這麼多的罪。
張大爺哭了起來,抹了把眼淚,啞着嗓音道:“我以為是小貓崽,後來兒子他也不讓我進那個屋子了。”
“那你難道沒有想過其他的問題嗎?他好端端為什麼不讓你進去。”崔國義出聲。
張大爺搖頭,“我沒多想,他苦啊,從小就沒媽媽,我就想着多順着點他,他高興就好了,我真不知道那些事。”
他當然知道那家人找孩子的模樣,但他真的沒有想過孩子最後會在哪裡。
崔國義看着他痛哭流涕,也不知道是在哭那個孩子,還是在哭他兒子。
坐回了位置上,他道:“繼續說吧。”
後邊詢問的大部分都是關于犯罪嫌疑人是經常去那個屋子,還是偶爾去,大多什麼時候去。
至于孩子的事,是什麼都不知道了。
很快他就把筆錄拿了出去,看向林時,道:“他聽到過那個水缸下有聲音,但以為是小貓崽,後來他兒子不讓他去那個屋子了,畢竟是他兒子,他都順着他的,以及早上他那通電話确定就是給他兒子打的,事情出了後就讓他多注意點小區的動向,理由是孩子丢了怪可憐的,讓他多注意注意,尤其是警察的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