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樓,台上說書先生一拍驚堂木,氣勢架足,張嘴吐出一段故事,底下人手上端着茶,也不耽誤拍手叫好。
“卻說這千年前,有一仙人行走人間,一身青衣飄然于世,所到之處百花綻放,枯木逢春!”
說書人慷慨激昂,滔滔不絕,底下人也十分給力。
二樓廂房,顧白撐着頭靠在窗邊,有一搭沒一搭聽着。
對面,身着官服,還未到散衙時刻的柳尹判視線在奚長漠和顧白身上轉一圈,手上茶杯抖了抖。
這是他當官這幾年來遇到的最古怪的氣氛,他是怎麼想的偏偏要在這個時候找他們。
但是再想想積壓的公務,他不得不硬着頭皮出聲打破安靜的氛圍。
“商慕的事已經處理妥當,陛下下了聖旨,商家财産除了補償商慕以外,全部充公。”
“還有你們進幻境前遇見的小怪物,這兩天我們加急檢查了一下,結果隻是一隻受了江流影響的貓,被迫承受了他的怨氣。”
提到這事,顧白便有了興趣,想起之前謝六年提過的人界流程,順嘴問了一句,“需要談判嗎?需要的話我給師兄先說一下。”
柳尹判搖搖頭,“不用。”
不用?顧白直起身子,他斂眉思索,京城那邊的檢查機制怎麼判定的敏感程度?
按理說,敏感程度越高,人界這邊做出的反應便越大,他都當衆要殺人了,居然一點事兒沒有,有點出人意料。
柳尹判這邊也有些疑惑,畢竟前兩天京城給出的判定是已經到了警戒線,所以他才讓司徒無禁帶着山宵刺去請的顧白。
隻是後來的那道聖旨,直接否決了判定院的結果。
這種情況從判定院設立以來從沒出現過,眼前這位顧仙師跟陛下究竟是什麼關系,能讓陛下直接下旨?
而作為這裡唯一可能知道真相的奚長漠自然而然地得到了兩人的視線。
奚長漠自顧自喝着茶,半天來了一句,“魔界管不到人界。”
所以問了也沒用,知道的不能說,能說的不知道。
隻是頂着顧白的視線,他最終還是補了一句,“你可以直接問她本人。”
顧白汗顔,算了算了,皇宮還是不去了,萬一撞上宮鬥,内鬥什麼的,他可惹不起。
柳尹判眼見時間一點點過去,也不思索兩人的關系了,趕緊說出自己來此的最後一件事。
“經探查,兩個月前,裂隙結界開始松動,開始并沒有人注意到,直到江柳出現,預警石忽然響動,我才發覺出不對。”
他起身行禮,語氣恭敬,“陛下那邊暫時沒有制造出封印裂隙的機械,所以隻能麻煩顧仙師了。”
顧白連忙回禮,“何談麻煩。”
語畢,他想到了什麼從袖中掏出那塊鏡子碎片遞到了柳尹判面前。
“幻境結束時我手中對了一塊鏡子碎片,但我看不出其中的端倪,剛想起來便想請刺史看看,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柳尹判接過碎片前後翻看,眉頭皺起又松開,拿出手帕一點點擦拭鏡面和碎片邊緣。
完了他放下碎片,“這應當是世家貴族喜歡用的銀鏡,但産自哪裡我看不出來,而且這鏡面這麼模糊……”
他搖搖頭,“我也看不出來,顧仙師不如找行家看看。”
顧白收起鏡片,“也隻能這樣了。”
柳尹判起身行禮,“兩位,我還有公務要處理,就不多耽擱了。”
他行完禮立刻轉身出門,府衙還有一堆事等着他,再不回去怕是今日處理不完。
送走柳尹判,顧白又坐了回去,之前養魂陣消耗過大,導緻他現在有些發暈,看來今天是解決不了結界的問題了。
下面,說書人似是說到了緊張處,聽衆連茶也不喝了。
“隻見那人手中青光乍現,黑霧缭繞間,青光越發的亮,最終,竟是直接打向那人自己,至此,天下清,三界甯,輪回兩世,海晏河清。”
“嘭——”驚堂木再次敲響,這場故事結束于衆人的感歎聲中。
顧白咽下微苦的茶,不知不覺間皺起眉,故事裡主人公的經曆總是足夠跌宕起伏,一個驚才絕豔的人最終落得隕落的下場确實令人惋惜,可他總覺得結局不該是這樣。
那該是什麼?他問自己,是輪回轉世,還是被人救下隐居一生?
說書人不知道,他更不知道,原書裡連提都沒有提過,想是不太重要。
“淩泉仙君。”奚長漠冷清的聲音響起,“這講的是淩泉仙君千年前行走人界的故事。”
顧白疑惑扭頭,他隻是忽然想到自己,借此感慨一番罷了,與其關心那什麼淩泉仙君,還不如關心關心他自己,畢竟他頭上現在還壓着系統和一大堆任務呢。
奚長漠掩去眼底的情緒,淡淡道,“什麼時候修補結界?”
顧白思索一番,給了一個時間,“後天,先讓我喘口氣。”
修補結界靈力消耗大,現在去隻會被反噬,還不如先恢複一下,至于漏洞,柳尹判那邊暫時可以頂上兩天。
奚長漠忽然道,“那塊碎片上有裂隙的氣息。”
顧白愣了一下,反應過來道,“我也感受到了,但别的我卻看不出來。”
“上面不僅有裂隙的氣息,還有一縷世人不熟悉的氣息。”
“什麼?”
奚長漠手指摩挲着杯沿,冷淡道,“輪回的氣息。”
顧白驚訝,“輪回?一塊鏡子上既有裂隙的氣息又有輪回的氣息,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奚長漠搖搖頭,“不清楚,但你此次加固結界要多加小心。”
裂隙與輪回扯上了關系,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
兩人這番談話很好地揭過之前的話題,尴尬的事情積的多了,反而無所謂了,乍看上去,一個品茶,一個聽故事,還挺和睦。
接下來的兩天,顧白除了躲在房間裡修煉,就是在洛甯城裡閑逛,中間還遇見了幻境裡他名義上的父母。
那天,他閑得無聊,想起之前幻境裡吃過的櫻桃糕,便打算買一點。
“澤蘭,小心點。”高大威嚴的顧珏小心翼翼的扶着人下了馬車。
莫澤蘭笑着推了他一下,“四十多歲的人了還這麼肉麻。”
顧白手裡捧着剛出鍋的糕點,怔愣的站在一棵樹下,看着眼前場景,他蓦地笑了,一生一世一雙人,挺好。
“怎麼了?”顧珏順着自家夫人的視線看過去,卻沒看見人。
莫澤蘭皺了皺眉,遲疑道,“我總覺得我們應該有個孩子,那個孩子很乖,最喜歡吃陳嫂包的包子。”
顧珏歎口氣,“我也有這種感覺,可你身子不好,我們哪有孩子?進去吧。”
兩人相攜,進了顧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