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憶南和特保乙的手機都錄下了曹威納的自供,發給警察。周憶南請警察開車去私立醫院,接受治療後,他和兩個特保各住一套特護病房。今夜三人是浴血奮戰共進退的交情,他日大仇得報,他想和這兩人來往。
曹威納想弄斷周憶南的小臂肌腱未遂,但他揮舞鋼筋時拍碎了周憶南的左膝,造成髌骨骨折,萬幸沒有發生移位。醫生為周憶南用支具固定左膝,囑他切勿負重行走,6周左右即可痊愈。
羅威納牙尖爪利,好在是深冬,衣服穿得厚,留下的爪痕不深,護士為周憶南注射了血清和疫苗。
周憶南騰出手看手機,十幾分鐘前,唐粒發了信息:“我下班啦,你和那個人談完了嗎,有線索嗎,你吃飯了嗎?”
唐粒沒等到周憶南的回複,又發來一條:“想你,你在哪兒?”
周憶南跟唐粒說過去跟李申的師父見面,但他這副模樣,唐粒見了會心疼,他的手指停在對話框裡,遲遲發不出一句話。唐粒打來語音電話,他不敢接,可是不接,唐粒該擔心了。
兩個孩子自殺後,唐粒深感憂憤,幾次在夢裡哭醒過來,該讓她知道,案情有眉目了。周憶南接起電話,但一開口,就被唐粒聽出不對勁:“阿珩?”
周憶南聲音嘶啞,想掩飾,唐粒立刻按斷語音電話,請求視頻,他沒接,他實在舍不得被唐粒見到這樣的他。
唐粒的信息又來了:“阿珩是不是受傷了?阿珩有女朋友了,受傷了不用再像以前一樣,一個人躲起來。他女朋友想疼他。”
周憶南眼裡很熱。不敢見,但是很想見,很想抱她吻她。在變态的鋼鋸下,他有那麼多不舍和怕。他發出醫院定位,附上病房号,唐粒秒速回道:“等我來。”
從公司過來大概一個小時車程,周憶南躺下來,強迫自己睡一覺,想把臉色養得好看點,但腦子裡靜不下來。他從出門前一念之間帶上的袖鞭,想到等待警察到來時每一分一秒的煎熬,仍不知曹威納為何翻臉。
唐粒跑進病房,見到周憶南第一眼,哭了。周憶南行動不便,對她張開雙臂,她走上前,仔細看他的傷,靠上他胸口,抱着他大哭。
唐粒哭得周憶南心碎,他輕拍她的背,說出曹威納的供認。那兩個孩子不能白死,得為他們讨回公道。
兩個孩子徘徊在懸崖邊,曹威納和李申惡意推了他們一掌,他們身後還站着更加該死的神秘人。唐粒喉間顫栗,憤怒萬分:“警察一定得查出來!”
教唐粒使用書房裡那一櫃武器時,周憶南講過自己受過多年專業訓練,等閑人等不是他對手,這次卻被傷成這樣,唐粒後怕至極:“你說那個人是武行,我就該攔着你的。”
論單打獨鬥,周憶南可能勝不了曹威納,但也吃不了虧,這次是被那三名弟子和兩條羅威納消耗了力量。唐粒聽得快咬碎了牙,她不知道羅威納長什麼樣,夜探工地那次,她和老張及秦嶺被大狼狗追,也吓得兩股戰戰。
周憶南低頭吻唐粒,唐粒心裡叫嚣着殺戮的欲望,攥緊指尖,掐進掌心。那個王八蛋把她家梨子傷成這樣,她要是在現場就好了,非得一桶汽油澆上去,把他燒得半死不可。
吻了許久,唐粒說:“明天起,你去任總那邊好不好?這次有危險,以後給老沈做事還會有,我不想你再受傷。”
周憶南搖頭:“你當總裁,總有糟心事要處理,公司暫時沒人比我更合适。”
唐粒淚眼迷蒙:“可是……”
周憶南說:“别怕,像曹威納那種變态是極少數,我以後會更當心。”
唐粒抽泣:“可我舍不得你再受傷。”
周憶南親親她:“女朋友擔着華夏的擔子,我想分擔。”
兩個孩子自殺後,周憶南送過一個指尖陀螺,給唐粒減壓,唐粒沉默了一晌,說:“我想要個武器,你挑個适合我用的。”
周憶南應了,唐粒把眼淚忍回去:“我不哭了,現在是我哄你的時候,不該讓你哄我。”
周憶南笑了:“我得住幾天院,去幫我買洗漱用品吧。”
唐粒點頭:“好。你是不是還沒吃晚飯,我給你訂餐,想喝什麼湯?”
周憶南和兩名特保吃過醫院配置的營養餐,還給他倆請了護工,他貼着唐粒耳朵說:“記得幫我買内褲。外套襯衫我也想要,我出院前買給我。”
唐粒一愣,破涕為笑。秦嶺揮鞭那次,炫耀她買了這些,當時這人一臉無動于衷,裝的。裝得還挺像。要不是他自我暴露,誰能知道他心裡喜歡慘了一個女的啊。
周憶南目送唐粒出門買東西,走到醫院門口,唐粒仰面向天,怒吼出聲。若不是被變态盯上,也許少女和少年不會走到自殺那一步,周憶南也不會傷得這麼重,她心頭憤懑依然難消。
買完回來,周憶南讓唐粒回家睡覺,唐粒不幹,腦袋頂着他下巴拱來拱去:“男朋友住院了,我跑了,是人嗎?”
周憶南摸摸她頭毛:“我請護工。”
唐粒給自己也買了換洗衣物,哼道:“再跟我客氣,唐總明天就撤了周總監的職,把他趕去工會養老。”
周憶南笑出聲,他是拗不過唐粒的。唐粒扶他去洗漱,再扶回來,滿心抱歉:“真想天天陪護你。”
唐粒和秦嶺離婚瞞着外人,秦嶺仍是她名義上的丈夫,秦嶺住院,她天天照料是佳話,對另一個人卻不能夠。她很沮喪,賴在周憶南病床不下去:“你脖子後面有傷,側睡舒服點。我縮得小小的,不會擠到你。”
這個電動護理床有一米寬,唐粒不用蜷着也睡得下。周憶南從身後摟住她,兩人聊着天,漸漸睡去。
周憶南睡眠淺,天一亮就醒。他拖着左腿起床吃了兩塊蜜瓜,刷了牙又鑽進被子裡,把唐粒裸露在外的手腳貼到身上暖着。
不管唐粒看上去多麼頭上長角身上帶刺,在他身旁,她總是柔軟幹淨的模樣,屬于春天的一切美好詞彙都适用于她。周憶南雙手環抱她,眼中有淚意,上蒼厚他,讓他安然歸來,歡享這甜蜜愛意,這雙手仍能好好抱她。
決意為父報仇那一年,周憶南偶然讀到一首挽歌式的長詩《祈禱》。詩人艾倫·金斯堡被稱為“垮掉的一代”,他年輕時放浪形骸,他的母親後半生住在瘋人院裡,彌留之際留下很短的遺書:“艾倫,結婚吧,不要吸毒。鑰匙在窗台上。窗台,在陽光裡。”
在黑暗的風雨裡獨行,被身邊人拉着手走進陽光裡,她就是那把閃着光的鑰匙,為她做任何事都萬死不辭。
唐粒的體香散發出溫暖,像行在曠野裡偶然聞見的篝火。周憶南的臉貼着她後腦,再睡一會兒,窗外微雨飄落,他的眷念有增無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