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是你的冷暴力逼死了我母親,且毫無悔意,我叛逆至今,在你眼裡卻永遠是“我兒子多好啊”。我11歲時還小,你不說實話,我成年後,你為什麼還讓我被蒙在鼓裡?我想做個清醒的人,即使痛苦。老秦,你真的太狠了。
當初錢自來大張旗鼓包辦唐粒和秦嶺的婚禮,是想把秦嶺和錢綁在一起,使唐粒不方便脫離他,但唐粒這個人控制不住,最近錢自來聽人說她出軌了,跟周憶南暗度陳倉。
錢自來退後兩步,注視着墓碑說:“小嶺,别忍了,跟唐粒離婚,把我的股權套現。”
秦嶺唇邊勾起淺笑:“你欠我媽和老秦的,欠着吧,我不替他們原諒你。我和唐粒早離婚了,你想幫我,就支持她,她賺的錢少不了我的。”
離婚了?錢自來愕然。但是秦嶺這麼說,肯定談好條件了,可公司被江岸和沈庭璋兩黨弄得很慘淡,唐粒都抵押兩棟豪宅了,雖有回暖的态勢,還得再觀望觀望,錢自來說:“我是真想退休了。”
秦嶺語氣佯惱:“老沈沒滾蛋,你也别滾,你就得幹到老,幹到死。老秦,你說句話。”
錢自來以為自己會挨揍,但在秦嶺看來,父輩的事跟自己無關,他轟錢自來走:“唐粒最近很忙,你看着沈庭璋一點。”
錢自來把話咽下去,秦嶺聽到他的腳步走遠,坐下來,靠着墓碑曬太陽,扯着雜草,流下淚來:“爸,我能自食其力了。上周我一個人修好了一輛車,張爸沒插手。”
你疼我,所以把我的終身托付給唐粒,但人有一技之長才可傍身。爸,你媳婦靠不住,我比你強,媳婦不是媳婦了,但她爸還是我爸,這一點,不會變。我喊他們的時候,其實你能聽到吧。爸,你快說你聽到了。
傍晚時,周憶南出院,和唐粒一起去小洋樓吃飯,這裡永遠是兩人約會的老地方。
深巷裡滿目青翠,周憶南這次提前了一個月訂位,才訂到露台的一張桌子。唐粒頭一回見到小洋樓空前熱鬧,原來今晚的主角是昙花,食客都沖它而來。
炎熱而芳香的盛夏夜晚,衆人吃烤肉,喝酒,守着一大株昙花盛放。它是小洋樓原主人祖上從雲南帶回雲州栽種,幾代人悉心養護,距今有137年,株叢高達三米多。
周憶南有傷,唐粒不讓他喝酒,陪他喝茉莉花茶,茶湯甜潤。周憶南看出她饞酒,給她要了青梅酒。
青梅酒是主理人自釀的,用了高度白酒,一口下去辛辣燒喉。隔着零散的微雨,一朵朵昙花競相開放,唐粒看得屏住呼吸。春天時,她和周憶南來看過牡丹花,是名品魏紫,開放時似高貴美人,昙花高潔,是另一種優美。
今年是這株昙花的小年,今天隻開了317朵。廚師把它們摘下來做成冰糖昙花飲,口感鮮甜稠密,喝起來唇齒留香。
幾個食客都找主理人預訂枝條,想種在自家庭院,唐粒也起了心,但她和周憶南都太忙,不如每年夏天來赴這驚鴻之約。
拎着主理人送的一紙袋新鮮栀子花回家,唐粒睡了個飽覺,醒來對着昨晚拍的照片畫昙花,她學東西快,已經能畫個七八分像了。
4個綁匪都沒供出沈庭璋,但警方驗指紋和DNA後有意外收獲。去年在本市郊外發現一具女屍,法醫鑒定是他殺,死因是性窒息,家人沒來認屍,警方一時沒能破案,這次跟其中一人對上了。
兇手是否會為了減刑咬出沈庭璋,尚不得而知。唐粒約見發展部副總監,他鐵定銷毀了罪證,就算沈庭璋落網,也未見得指控他,但他暗算周憶南,給周憶南喝了那杯茶,他該死。
發展部副總監裝沒事人,唐粒無法遏制大開殺戒的渴望,一想到周憶南被困在密室的情形,她就想架着重型機槍把這人以及所有沈黨屠殺幹淨,她用冰涼眼神剜住他:“還有誰是老沈的人?”
發展部副總監不說話,唐粒轉動着指間銀戒指,有股枭雄般的邪氣:“我知道你覺得我沒證據,但警方有突破口了,你主子的結局不好說。”
發展部副總監死扛着,唐粒眼裡是決絕殺意:“老沈沒事,你就沒事,老沈有事,他可能會讓你沒事,我有數。但我養的保镖不忙,以後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跟文明人打交道不怕,他們顧慮多,但這女人出身草莽,行事乖張,幹出過很多非理性的事,你無法預判她會糾纏你多久。發展部副總監渾然乏力:“我不知道你說的警方是什麼意思。我承認,我以前站過沈總,但隻是因為跟你不熟,沒打過交道,我對你沒惡意。”
發展部副總監吐出五六個中層人員,保镖們按手按腳,唐粒當他是沙袋,把在健身房學到的本事都招呼到他身上,痛打得他直不起腰。他也許能逃過刑罰,恨得受着。
發展部副總監寫了辭職報告,唐粒找人事經理索要發展部這兩年的員工業績表,約其助理面談
。
助理言行幹練,唐粒以前當市場分析員時,跟她有工作交集,學習過出自她手的信息收集、分析和評估報告,她對區域細分市場和技術創新多次提供過建設性意見,唐粒相信她能履行好新職責,直接提她頂了副總監的缺。助理略有吃驚,道謝離開。
權力使人強大,也帶來自由度,握緊它,方能随心所欲提拔欣賞之人,唐粒在用人表格上簽名,讓人交去人事部。
周憶南和沈庭璋見面,沈庭璋看着他臉上的傷問了一兩句,彼此神色自若。周憶南換了名字和學校,還和母親搬離了舊居,抹去了從前的底色,最多是頂着周姓,但傷天害理的事沈庭璋幹得多了,沒對他的身份起疑,隻惋惜4個人被他反制,局勢不妙。
分明恨之入骨,卻得裝作尊卑有序,周憶南接了新的工作安排,退出沈庭璋辦公室。博弈不止,到了最關鍵的時刻了。
經走訪,女屍身份被查明,她生前是失足女。兇手認了罪,他沒想殺她,是玩過了火。他從小就偷雞摸狗,長大也遊走在灰色地帶,過一日算一日,并不畏懼死刑。
另外3個人被查出放貸放碼,也不抵賴,但每個人被問到沈庭璋都一臉茫然:“他是誰?”
這幾個人成年後混迹于底層,各有謀生門路,沈庭璋和他們絕少直接聯絡,警方沒查到他們相連的通道。
唐粒和周憶南都咬住沈庭璋不放,警方請沈庭璋配合調查。沈庭璋否認跟這些人相識,辯駁說自己是華夏集團第二大股東,絕無可能搞出惡性.事件自毀長城,他已是知天命之年,餘生惟求平順。
這說法看似合理,實則牽強。警方經手的大案多,多少企業高層人員布局害人,為達目的罔顧人命,隻因覺得被人擋了路,非除不可。他們也會有猶豫,有權衡,但都深信這是成大事者的必經之路。
沈庭璋順利走出公安分局,擡頭和夜空對視。如果講仁義禮智信,他到不了副總裁的位置。華夏集團能有今日的規模,他居功至偉,憑什麼被唐粒和周憶南聯手耍弄?
周憶南。玩了大半輩子的鷹,卻被鷹啄了眼。沈庭璋目露兇光,自己想把唐粒挑落馬下,但周憶南用了更聰明的方法,他把唐粒變成自己的女人,不愧曾經是他手中尖刀,還是年輕英俊有本錢啊。
竟不知周憶南是何時觑得的機會。當年他放棄商業銀行的前途,跑來幹髒活,表面圖的是更豐厚的薪酬,但他無謂世人口舌,也無謂罪業加身,所圖是不是更深遠?蒼穹之下,沈庭璋終于有了驚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