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新老宅時,正式開始動工後,吳銅幫不上什麼忙,她就讓吳銅在竈房打下手。她做過一回燒烤,這兒沒孜然,便撒了五香粉。許是那時和王小魚說話被他聽了去。
這算是給她敲了警鐘。前世,她生活在一個配方公開的時代,許多調料的配方都人盡皆知。可如今這小小的五香粉,卻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容不得半點疏忽。她太想在這世道紮根了,她所有的依靠就是這一點點的超前的飲食知識,可這超前的飲食知識,既是依靠,也是禍端,往後必得步步謹慎。
林窈沒有直接回食肆,而是去了醫館。
醫館裡,隻有陳千遠的小徒弟蹲在藥架前理藥材,見她進來忙起身:“林掌櫃,要啥藥?”
“來兩斤五指毛桃。” 林窈搓了搓凍僵的手。
陳歲一邊包藥一邊問:“近來食欲不振?”
“不是,煮雞湯做鍋子用。” 林窈掃了眼内堂,“你師傅呢?”
“出診了,” 陳歲把紙包遞給她,“這幾日鎮上風寒的人多。”
林窈将藥包塞進懷裡暖着,跺了跺凍麻的腳:“這天兒說冷就冷,食肆新出了麻辣鍋、豬肚雞鍋,天寒地凍吃一口,渾身都暖乎。讓陳大夫有空帶你去嘗嘗。”
陳歲聽得也有些饞了,點頭應下:“等這月發了錢,我自己去。”他才不用師傅帶着去,最近那位又添了新傷,師傅忙着照顧他呢,哪有時間帶他去,再說了,師傅總偷偷去吃,從不帶他,哼!小氣鬼,他也不帶師傅去。
門簾後,許之珩正坐在石椅上,聽着外頭對話輕笑一聲,轉頭看向正在給他換藥的陳千遠:“聽見沒?你徒弟要丢下你吃獨食,可見平時沒少苛待人家。”
陳千遠手上猛地一用力,疼得許之珩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他惡狠狠地說:“不可食辛辣刺激之物,傷處保持幹燥,過兩日再來換藥。”
“開個玩笑嘛,怎麼還急眼了?” 許之珩龇牙咧嘴道。
陳千遠白他一眼,手裡動作不停:“要不是看在許夫人面上,誰耐煩管你?日日天不亮就被你,還有你那群手下吵醒,這次又去幹嘛了?夫人知道嗎?”
許之珩沒敢再貧嘴,“沒什麼,不過看到惡霸欺男霸女,路見不平,自然是要拔刀相助。隻是沒想到這鄉野之地還有功夫如此高強之人,一時不慎,被傷到了。”
知道他沒說真話,陳千遠也不慣着他,直接就戳破了他:“胡謅,你可以将軍手把手教出來的,這些刀傷招式狠戾,哪是鄉下惡霸能使得出的?”
許之珩撓了撓頭,終究沒說實話:“陳大哥别問了,這事兒我必須做,心裡有數。”
傷他的确實并非惡霸,而是瑞王的暗衛。
呂大志回報,曾見瑞王帶着個金國女子在金玉閣買頭面,對外宣稱是新納的寵妾,可那女子氣度不凡,用度奢華,更重要的是,呂大志隐約瞧見她額間有朵牡丹胎記。
傳聞中,金國公主美豔無雙,額間的牡丹花胎記更襯得她宛如天女下凡,隻是美貌是她最不值一提的長處,此女習得一手陰狠的蠱毒之術,可殺人于無形。若那女子真是金國公主完顔兀魯,那瑞王與金國怕是早已勾結。
許之珩收到消息之後,當即帶着滿堂趕往北疆。
許之珩潛入瑞王府那晚,正撞見完顔兀魯在院中起舞,額間牡丹胎記清晰可見。他本想離去,卻聽見瑞王與她商議如何挑唆皇帝誅殺許氏一族。這話如平地一聲驚雷,氣得他氣血翻湧,撤離時不慎暴露,才被暗衛傷了這滿身傷。
陳千遠見他不肯多說,也不再追問,隻将換好藥的繃帶系緊:“行了,趕緊回去吧,再折騰下去,傷口該發炎了。”
許之珩應了聲,扶着石桌慢慢起身,收起了頑劣的笑,目光透過窗棂望向鎮外官道,眼神沉得像化不開的冰。
陳千遠望着他的背影,不覺長歎一聲。将軍之子,終究難逃宿命,這世間哪容得他做個尋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