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掙放下筷子,正準備說什麼。
“殿下,這幾日我與兄長一切都好,兄長身子也好多了,殿下不必記挂。”溫行搶先一步道。
“如此便好,方才殿中阿行出聲很是及時,不然還有得分辯呢。”本就是沒話找話,溫行這樣答,她一時也找不出别的話頭,便随口誇贊他兩句。
溫行也不推辭,隻沖着她笑道:“是殿下教的好。”
她扭頭看了一眼溫掙,見他又提起筷子,并沒有繼續交談的意思,看起來有些悶悶。應該是今日在殿中他為葉小姐求情,被溫行駁了面子的緣故。
他兄弟二人之間的事,她也不便多說什麼,打算用了飯就讓他們回去罷了。
“殿下,阿行這幾日溫書,關于朝廷政見方面的論述,有許多不甚理解的地方。殿下若有空,不知可否請教殿下一二?”
沈泠擡頭看他,她記得前世溫行科考可是本朝狀元,并且他那張考卷被主考官贊了許久。
卷中他的見解十分獨到,又一語中的,瓊林宴上各位新科進士争先觀瞻。
連東武帝都說他是百年未遇的奇才。
可能是她先入為主了,總覺得那是水到渠成的事,以至從未真的擔心過他關于科考一事上的準備,平日裡的關心也不過是懷柔的場面話罷了。
如今他說他有不解之處,沈泠這才重視起來,這科考之事可不能出差錯,這是他成為她手中利刃的必經之路。
他必須進士及第,入朝為官,才能夠為她提供最大的助益。
前世他在沈棟府中,或許沈棟也為他準備了,此事是她大意了。
她思忖之間,卻聽溫掙道:
“溫行,你若有不懂之處,咱們自可探讨,殿下事多,還是莫要再擾殿下了。”
溫掙聲音聽起來有幾分不悅,沈泠隻當他是見外,此刻也無暇顧及。
她擡手示意溫掙不必客氣,又扭頭對溫行道:“不妨事,科考為重,阿行日後若是再有不明之處,自可來問。”
又補充道:“對了,過幾日便是燒尾宴,各位飽學之士都會到場,去歲的新科狀元也在,屆時你與阿掙随我同去,除了政見之外,有不懂的也可向他請教”
“謝殿下,阿行定不負殿下所望。”溫行一雙黑眸漾着笑意看着沈泠道。
沈泠又側頭去看溫掙,卻見他正盯着溫行,臉上沒什麼神色,見她看過來,便沖她微微點頭,又繼續用飯了。
用完飯,沈泠就打發他們回去。
今日忙了一天,沈泠也乏了。
浴湯早早備好,她沒有讓粟玉伺侯沐浴,侍女也都屏退到外間。
她扶着浴桶邊緣,從踏凳上下去,慢慢坐下,水一寸寸浸染她的皮膚,直到将整個身子都浸在水中,水面上撒着一層芍藥花瓣,芬芳怡人。
她閉上眼睛,泡的整個身子都暖暖的。
今日本是要去茶肆聽曲的,被葉曼嫣這事一擾,也耽擱了。
此刻閑下來了,沈泠忽的想起沈俪半月前來府上邀她,左右不過是問些溫行的事,她當時正心憂白洪山,沒心思搭理她,現在倒是可以去見見她這位侄女了。
前世,她一直以為,沈俪與沈棟關系頗好,畢竟每次家宴他們都想談甚歡,兄友妹恭。隻剩她一人孤零零地格外顯眼,每當那時她都特别想念父皇和母後,若是他們還在,她必不會想現在這樣,雖貴為一國公主,卻像浮萍一般無所依。
直到後來,白洪山事後,沈俪的府臣谏議大夫,舉薦的沈棟與山匪勾結之事,鬧的沸沸揚揚,她才知道,原來他們也不像她看到的那樣和睦。
也是那時她才隐隐猜到,沈俪并不像她表面上那樣單純,她也是有野心的,甚至她的野心比沈棟藏的更深。
仔細想來,東昭國的開國皇帝便是女帝,所以國中皇子皇女,能者為先,皆可繼承大統。
沈俪的母親又是當朝皇後,她想争也并不奇怪。
比起沈俪沈棟的母族就要弱一些了,他的母親是楊妃,他無倫在家世還是城府上都是比不過沈俪的,隻是那東武帝更倚重兒子些罷了。
因此他才有了分庭抗禮的依仗,也不知前世她死後,他們究竟是誰赢了。
粟玉見裡面長時間沒動靜,有些擔心,叫了一聲,也不聽有人答。
掀簾進去瞧,便看見沈泠後腦枕着浴桶邊沿,眼睛微閉,像是睡着了。
粟玉輕笑,無奈搖了搖頭。
浴桶裡的水已經溫涼,再這樣下去容易着涼,粟玉正準備叫醒她。
沈泠卻忽的睜開眼睛,眸中并無睡意,“粟玉,你去着人傳信沈俪,就說我約她明日雲華水肆一叙。”
粟玉見她猛地睜眼,一時不防吓了一跳,穩了穩後道:“是,殿下,浴湯涼了,殿下小心着涼,奴先服侍您更衣就寝。”
“不必,讓她們來就好,你且去吧。”沈泠指了指簾外的兩個侍女道。
“是,殿下。”粟玉應道。
沈泠穿好寝衣,又令侍女點了安神香,并未等粟玉回來,就睡下了。
她要養足精神,明日還有要事要辦。
粟玉辦事,她總是放心的,畢竟這府中沒有人比粟玉更值得她信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