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一瞬,像是沒料到她還帶了禮物來,伸手接過,指尖懸在盒子上沒有打開,又擡眸去看沈泠。
他有些不确信,以往生辰,她都是送些金銀布匹來,每年這日,他最期待的就是她去九曲院陪他用晚膳,她極少在九曲院用膳,平時來了也都是關照兩句便走,但每逢這日,她都會陪他許久,沒有溫掙,也沒有别人,就隻陪着他。
往年他從未期待過那些金銀布匹,可今日淩晨,他從月未落便等着,想着她還會不會派人來送那些東西,等到了月落,天色漸亮,日頭出來了,沒有人來。
不多時,那剛冒頭的日頭又被雲層掩住,有雨點下落,如他的心情一樣,生出的那一絲希望也被烏雲掩住。
他知道她那日生氣了,看到她生氣的那一瞬他便後悔了,他怕葉舟衡來分得她的目光,但他更怕她厭棄他,哪怕是有一絲一毫的可能,都足以将他淩遲。
那日回來,他便一直惴惴不安,又隻能安慰自己,馬上就是自己的生辰了,若她依舊送 了東西來,就說明她沒有厭棄他,這兩天他食不下咽,好不容易熬到今日,卻眼睜睜看着雨落,雨又停,可她沒來,也沒有讓人再送那些東西。
他去自己榻邊,将枕側的匣子打開,裡面是她送他的那個糖人,那是她第一次送他的東西,那個糖人畫的是她,那日他一眼就瞧出來了,回來後他自是舍不得吃,便放着。
可是天越來越熱,不過兩日糖人就有想化掉的痕迹,他隻能用臘把糖人封起來,雖然看的沒那麼清楚了,但好在沒有再化。
不知是不是他常拿出來看的緣故,拿在手中,即便隔了臘,那裡面的糖人越來越糊,漸漸的都瞧不出人的形狀了,他慌忙将糖人放下,鎖在盒子裡,不敢再拿。
将盒子放在最陰涼地櫃底,希望它别再化了。
前日從沈泠那裡回來,卻控制不住自己又将那裝了糖人的匣子拿出,打開匣子就隻看着,不敢去碰它。
今日落雨的時候,他把匣子放在了床頭,明明是六月的雨,他卻覺得有些冷,索性自己也縮進被子裡。
枕側匣子裡是她送他的‘她’,就像她如往年一般,生辰時陪在她身邊一樣。
他安慰自己,這樣也行,匣子裡的也是她,可他的心卻不由控制地下沉,直直墜入冰冷地湖底,凍的他渾身發寒。
直到他聽見屋外頭,小厮向她行禮,他慌忙掀開被子出來,心也從湖底慢慢重歸他的身體,是她親自來了,冰冷的心來不及回暖就有幾分雀躍。
今日她雖未讓人來送那些金銀,可她未至晚膳便來了,來的比往年還要早,竟還給他帶了禮物,不是那些溫掙生辰時也會有的金銀布匹,是真正的她給他的禮物。
太好了,她沒有真的厭棄他。
懸在盒子的手指緩緩落下,撫去蓋子上的兩滴雨水,慢慢打開,裡面是一個泥人娃娃,那娃娃頭上也系着一條紅帶,他忽地覺得自己的心跳的有些快。
他将泥人娃娃拿出,小心捧在手中,動作有些僵硬,仿佛是捧着什麼稀世珍寶,生怕碎了。
沈泠看他這樣子,淺淺勾起唇角,他果然是喜歡這些小玩意兒。
本想問他喜歡吃什麼,便叫人去買了給他,但突然想起前兩日他落寞地樣子,她本不是這樣優柔寡斷的人,但此刻看着他不過得了一個小玩意兒就這樣滿足,就莫名覺得有些愧疚。
于是,再開口話就變成了,“阿行,今日可有想做的事,我陪你去。”
他像是沒聽懂她的話似的,就愣在那裡。
沈泠覺的他這樣子看起來有點可愛,眼睛裡也染上笑意,又接着道:“現下雨停了,要不要去街上走走?應該有許多攤販在買吃的玩得小玩意兒。”
他還是不說話,眼睛裡一會兒震驚一會又疑惑,好像她說的話有多麼不可置信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