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氣氛徹底被點燃,林琳看着屏幕裡一個個神情癫狂的人,以一種做學究的語氣解釋道,“這是幸存者愧疚心态的其中一種,就是比較的,嗯,極端,覺得活下來的人生來虧欠死去的人,而且從他們的口中可以得知,犧牲的人基本都是他們的家人。”
“莫名其妙。”
凱莉皺着鼻子,顯然不贊同這種想法。
“這和邏輯無關,”艾瑪将這段錄像發給了防暴隊隊長,“一部人在這種時候就是會希望找到一個可以為自己的處境‘負全責’的埋冤對象,不能用簡單的邏輯思維去判定他們的行為軌迹。”
“我們要做的還是一如既往,将問題摸查清楚,再交給專家們去處理。”
她站起身來,吩咐隊員們将門守好。
屋内,米哈伊将手放在了鐵欄上,阿德裡安見了,頓時急得大喊,“米哈!你要幹什麼!你瘋——”
然而他想象中的畫面并沒有發生。
鐵圍欄被徹底拉開,裡面的人影騷動一瞬,但沒有撲出來。
“這……這怎麼可能……”
阿德裡安磕磕絆絆地問着,大腦瘋狂運轉着,“你怎麼做到的,怎麼會讓吸血活屍這麼聽話的……”
“我都說了,這是我的新研究,”米哈伊走進去,身子隐入黑暗,十幾秒後,在老鎮長心驚膽戰的注視下,他扶着一位臉部鐵青,睜着一雙通紅眼睛的吸血活屍走了出來。
艾瑪瞪大了眼睛。
那正是八年前,死在情人鎮「血蝕」災變中的蒙哥·博爾金——米哈伊的親生父親。
“還記得那團兔子毛嗎?”米哈伊呼吸急促,雙眼放光,“那團毛直接飄到了我的臉上,我把那稱之為——‘神的指引’!當晚我就發現,當我拿着它靠近父親時,他被挖掉的眼睛竟然不到一秒就重新長了出來!”
“你竟然用你父親做實驗!?”
阿德裡安不可置信。
但米哈伊大聲嗤笑道:“哦,父親如果活着,他會原諒我的,我親愛的老師,咱們能别糾結這些無所謂的細節嗎?”
“重要的是我的偉大研究!我将他們的血抽幹,切掉他們的四肢,将冰魄薄荷的提取物注射進心髒裡,接着,将他們圍聚在這神賜之物的附近——奇迹,被我親手創造了出來!”
屋内的其餘十幾人,一個個臉上都帶着興奮和懷念的笑容,從鐵欄後數百的吸血活屍中找到了自己的親人。
其中一對頭發花白的夫妻牽出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女孩,夫妻中的母親跪在地上,淚流滿面,“都說了要你呆在家裡……你看看現在,搞得這麼醜。”
八年前活潑開朗的女孩,如今隻是一具會呼吸的屍體。
老鎮長看着這荒唐的團聚戲碼,捂住快要跳出胸膛的心髒,嘴裡喃喃,“瘋子……都是瘋子……”
他竟不知道這些人瘋到了這個地步!
米哈伊也是!居然将這些吸血活屍從鐵欄裡放了出來!
長久的愧疚和懷念将這些失去至親的普通人逼成了這副模樣,艾瑪聽着對講機那頭的指揮官下的決定,手已經按上了腰間的噴霧彈——
研究院搞出來的新發明,據說是受了兔子體内特殊細胞的啟發,把冰魄薄荷的提取物單獨制成了效果比普通噴霧提升了不少的薄荷炸彈。
遠處傳來第二波餘震,看不見的漣漪掠過小隊成員的身體,也掠過整個藥園,包括地下室内一派其樂融融的合家歡場景。
吸血活屍們的呼吸聲消失了。
“安安?”那對夫妻松開了已經變成吸血活屍的女兒,正準備詢問米哈伊自己女兒的身體怎麼在快速失溫,下一刻,女孩的手臂爆出猙獰的青筋,尖銳的長指甲劃過母親的腹部,帶出一道血痕。
“啊——”
“救命!米哈伊——這是怎麼——”
米哈伊見勢不對,迅速松開了挽着父親的手,将那團兔毛收進懷裡,猛地往前一撲,将呆楞在原地的老鎮長撲倒在地,躲過一道死亡的爪風。
“老師!”米哈伊不複昨日的猶豫和驚恐,他扯住老鎮長的衣領,将冰魄薄荷噴霧内的溶液直接灑在自己和老師的身上,忍受着皮膚和鼻腔内火辣辣的疼痛,态度異常強勢地帶着老鎮長逃進了密道。
藥園外,防暴大隊已經将此地團團包圍,研究院趕制的所有薄荷炸彈都被運送了過來,炸彈研制的主要團隊不顧阻攔也到了現場,非要親自看看,面對數以百計的吸血活屍,炸彈的表現到底如何。
結果當然是,效果極好。
好到在後一天的彙報總結會上,指揮官還花了一分鐘誇贊表揚他們對此次“青木鎮-血蝕-2154”行動做出的傑出貢獻。
艾瑪小隊也因為摸排調查工作非常到位,被偷拍的事情徹底一筆帶過,不了了之。
艾瑪在旁聽席上總算是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