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哥哥的唇型,讀出了對方不願意展現的一面——嫉妒是不幸開始的征兆,兄弟二人都在極力避免自己走到這一步。
“小姨其實經常在家提起哥哥,好幾次我看到她看着哥哥小時候的照片哭。”
趁小姨還沒收拾好心情,殷以炀決定給這對變扭的母子一個了解對方的機會,“還是哥哥穿着尿不濕的時候的照片。”
易源中的臉一下變得通紅,之後又露出既是窘迫又是惱怒,還帶點小得意的神情,“那又怎樣,她還不是天天在微信上誇你。”
心結解開了一半,他終于有膽量将自己的不滿發洩出來,“天天發年年發,”他将弟弟放在桌上的助聽器遞過去,看着弟弟戴上後,繼續抱怨,“你都不知道我每天看着那個聊天框是什麼心情,就跟拆炸彈一樣。”
嘴巴嘚瑟嘚瑟地抱怨了十幾分鐘,易源中舒口氣,第四次接到殷以炀的暗示後,他終于妥協,“行吧,我這就去哄哄她。”
殷以炀擔心地将他送到小姨的房門口,還沒來得及囑咐哥哥要注意用語,嘴巴甜一點,房門就被打開了。
小姨眼尾還留着一絲紅暈,顯然是哭過一場了,她打開門後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兒子,于是立刻撲上去緊緊地抱住對方。
被抱住的某人傻愣楞地大張着手,不知道該做何反應,殷以炀歎口氣,走到小姨後方,将哥哥的手輕輕推到她的背上,拍了拍她。
接着,他對着哥哥感激的眼神笑了笑,悄悄退回了房間。
房間裡空空蕩蕩的,他突然感覺有點孤獨。
“兔子?你還在嗎?”他對着右手手心無聲地問着,不知為何他現在特别想摸一摸兔子柔軟的毛毛。
手心裡微弱地閃了三下金光——這是兔子給他的回應。
“哇!”
殷以炀激動起來,原本心頭的酸澀很快被抛到腦後,昨天沒有做夢讓他忐忑了好久,哥哥又在房間裡,他不敢有别的動作,如今終于可以确認了,這些都是真的!他真的捏出了一隻可以變成活兔子的粘土玩偶!
那……那些極為逼真的夢境呢?
他在那個夢裡還能感受到嘴裡薄荷的辛辣口感,還有那個藤蔓怪物,一股橡膠味……會是真的嗎?
殷以炀打開手機,悄咪咪搜索着。
夢裡可以吃東西嗎——
做夢時吃東西會有真實的味覺嗎——
結果讓他有些失望。
幾百條評論裡超過一半的網友都在分享自己在夢裡的各種神奇經曆,有吃東西的,有自己控夢改劇情的,還有一些令他看着都有些毛骨悚然的經曆。
有一位網友的回複讓他徹底死心——“習慣了,我天天做夢加控夢,都是很正常的,反正夢都是假的,什麼離譜的畫面都會夢到,吃東西更是小意思啦。”
夢都是假的。
殷以炀趴在桌上,盯着手心想,但兔子是真的啊。
晚上小姨果然帶着他們兄弟二人去了一家飯店,據說也是熱心顧客推薦的,好吃不貴,還是一家湘菜館,很符合孩子們的口味。
吃完飯易在西還拖着倆人去小公園散步,看那架勢就是打着促膝長談的準備,看樣子她還是沒放棄要問清楚自家兒子到底哪來的錢。
也就是這時,她突然發現,小侄子耳朵上戴着的助聽器不是自己幾年前給他買的那款,殷以炀注意到小姨的目光,心裡一緊。
他就說了不能戴新的,哥哥非要他換上。
“炀炀,”小姨遲疑着,還是先詢問了殷以炀,“你這助聽器是……”
誰知易源中得意地打斷她的問話,迫不及待地開口,“是我給他買的,今天才換上,效果可好了,對吧?”
看着哥哥對自己眨眼示意,殷以炀無奈地附和,“對啊,小姨,哥哥肯定廢了很多心思,這三年肯定很辛苦。”
但易源中沒接到他的暗示,本身小姨就常常懷疑他工作的真實性,現在他回來一趟,就極為大手筆的給家人都買了貴重禮物,粗略一算大五萬就這樣花出去了,易在西心裡的疑雲更甚。
“花了快三萬,大品牌,”易源中還在介紹,沒注意到自己母親變得沉默,“我想着還是一步到位,買就買好一點的,可以用到炀炀讀完大學……”
“你哪來的錢?”
易在西還是問出了口。
殷以炀在心裡歎氣。
“什麼?”
“我問你哪來的錢?”重複一遍後,易在西的語氣不自覺變得尖銳,易源中的臉一下子就僵硬了。
“我出去打工又不是就一年,整整三年我還存不到五萬塊嗎?”他勉強笑着,試圖解釋,“媽,你就這麼瞧不起我?”
易在西沒有被他轉移話題,“别給我來這一套,你今天必須把話說清楚,到底在哪個公司工作的,在哪裡,都給我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了才能走!”
“我又不是犯人!”易源中也火了,“至于這樣審問嗎?還交代,我交代什麼?就是四處打工攢的!”
“你攢能攢五萬?”
聽到母親如此直白的質問,易源中咬緊了牙關,好一會後,冷笑出聲。
“果然,”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說到底你就是看不起我,就是覺得我不配掙這麼多錢,到底誰是你兒子?我?還是弟弟?”
“如果是殷以炀,你絕對不會懷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