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圖斯城西邊最靠近荒野的一側,石礫巷一如既往的熱鬧。
夜色黑得很快,但此處卻是燈火通明,小攤販和街邊商鋪都熱熱鬧鬧地人擠人,作為赫爾圖斯城最大的露天集市,這些的店鋪種類極為繁多。
霍爾一人在自己的攤位忙來忙去,他主要出售一些平價的成衣,偶爾會有不長眼的大客戶來找他定制。
正忙着,一雙小麥色的手忽然按在他手中的一件駝色大衣上。
他的臉上立馬騰起兩朵紅雲。
“你怎麼來了?”他小聲問着,眼睛還不安地四處瞟看,這幅模樣把對面的女孩逗樂了,霍爾見戀人态度輕松,追問道:“你爸來了沒?”
“沒來,”季木手腳麻利地幫一位客戶包好衣服,轉過身對着他眨眼睛,“他前兩天搬腌菜傷了膝蓋,我讓他老老實實在家休養。”
霍爾和季木都是在石礫巷長大的,隻是霍爾父母三年前外出探親時出了意外雙雙去世,他如今一人支撐着家裡的裁縫鋪,效率和收益自然趕不上過去,季木家是開餐館的,生意一直都很紅火,原本不怎麼幹涉女兒戀愛的季父自從霍爾父母去世後,對這個未來女婿就有些看不上了。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一直覺得霍爾身為男人,做事優柔寡斷不說,骨子裡還有些怕事兒,他擔心将來女兒遇到什麼問題,對方支撐不起來一個家庭。
聽到那位嚴厲的嶽父沒來,霍爾松口氣,“你家攤子忙的過來嗎?”
這會其實已經接近晚上十點多,客流量沒有前幾個小時那麼大,季木輕快地回應,“今天做的是糕點小吃,不麻煩的,妹妹和媽媽兩人綽綽有餘。”
稱得上是青梅竹馬的兩人已經談了快七年的戀愛,他們年齡相差不大,季木比霍爾大上半年左右,如今也都快二十五歲了。
霍爾正在籌備求婚的事。
石礫巷上都是知根知底的老人,有什麼消息漏出來,隔天整條街就都知道了,所以他把這事瞞得很緊。
這段時間除了籌備求婚的事宜,他更多的時間是在尋找合适的布料——他想為心愛的姑娘親手織一件婚紗。
想到季父曾明裡暗裡說自己沒有男子氣概,一點都不勇敢,霍爾的内心漸漸冒出一個堪稱瘋狂的想法。
為什麼不幹脆用「光蝕」區域裡那些夢幻神奇的晶石當作縫制的原材料呢?
他曾經聽那位來找他定制的大客戶聊起,城裡東區最豪華的宴會上,有出手闊綽的商鋪老闆給自己的妻子定制了一身用鴿血紅脈石鑲嵌的晚禮服,每一顆脈石都是最高等級的淨度标準,足足鑲嵌了六十四顆。
“木木,”霍爾緊張地舔着自己的下嘴唇,聲音因為這個瘋狂的想法而微微顫抖,“我過幾天需要出城一趟,你别擔心,”他安撫着露出擔憂神色的女孩,“我就是出去買點東西,很快就回來。”
季木不清楚霍爾的計劃,以為戀人隻是去城外尋些藤蔓編料,隻能無力地勸阻,“出城太危險了,你要買什麼不能在城裡買?”
最終霍爾還是在三天後,簡單收拾了行李,趁着清晨的微光離開了。
而他這一走,就是一個月。
又是一夜。
殷以炀入睡前還在計劃,自己穿越過去後該往哪個方向走可以走到城裡,沒想到剛一睜開眼就看到了一片陌生的景色。
他似乎是在山上,又好似落入沙漠,眼前的景色寬廣得令人陌生,一面是蒼白的岩壁層層疊疊,形成山浪,一面是潤白的沙粒形成的沙漠,岩壁再往前就是一道令人望而生畏的大裂谷。
峽谷上方被回流的風卷起陣陣幽藍的霧氣,在太陽的光線下折射出無數道細碎的虛影。
“什麼鬼……”他剛張嘴吐槽,聽到自己的聲音後徹底愣在了原地。
從自己嘴裡發出來的聲音是一道清脆的女聲,他顫抖着舉起手,定睛一瞧——
還好,還好。
他的手還是人類的手。
至于那八隻大長腿……嗯,他稍稍動了動,感受到一股從尾椎骨發出的戰栗的毛骨悚然感——還是不要去細想為好。
睡了一覺不僅換了馬甲還換了地圖,這鬼地方風景好是好,就是不見人影,殷以炀獨自一人站在山峰處,躊躇着不知道該往哪走,點兵點将讓上天幫他選了一個方位後,他看着選出來的斷崖默默無語。
話說,蜘蛛是不是可以爬牆壁來着?
他剛伸出四隻腿準備試探下重心,蜘蛛遍布五彩花紋的腹部忽然吐出一長串輕薄的絲綢,這絲綢很人性化地一頭飄到遠處一塊巨石處纏繞了幾圈。
原本他走得穩穩當當的腳步被這一景象吓得打滑,殷以炀隻來得及伸手抓住那截絲綢,緊接着就一跟頭栽進斷崖裡。
“啊——”
在空中心驚膽戰地自由落體了好一會,他才想起來這應該是【霧織娘】的被動技能霧綢屏障。
可惡!這就是不好好閱讀說明書的後果嗎!
他在心裡暗自發誓以後再有卡牌,他穿越前一定要把卡牌上的每一個字都細細解讀一遍!
蜘蛛的身體比兔子還要輕,幾乎是在空中漂浮,不一會他就逐漸适應了這種失重感,甚至還有閑心觀賞鑲嵌在崖壁上的密密麻麻的晶石。
這個是橙色的,好看,挖一個。
這個是深藍色的,也好看,再挖一個。
挖下來的晶石瞬間融進了他的右手,一個接一個,好像他手心是什麼芥子空間,永遠都裝不滿一樣。
“這就是白嫖的快樂啊!”殷以炀挖石頭挖得不亦樂乎,不由得感慨。
他在上方挖晶石,而在他下方一千多米處的崖底,有人正陷入垂死的絕望中。
崖底,一個蓬頭垢面的男人正倚靠在漆黑的崖壁上,雙眼費力地盯着遠處來時的路,心中後悔不已。
他正是失蹤了近一個月的霍爾。
霍爾的手裡虛虛握着不剩一滴水的水壺,幹裂出血的臉頰貼在冰冷的崖壁上,他絕望地想着,自己還是低估了蝕災的可怕。
哪怕做足了功課,哪怕進入的是「光蝕」最外圈,被官方定義為“低危”的迷光裂谷,他還是因為不斷出現的幻覺和被光線反射擾亂的方向感而迷路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