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完後,慕容連赫好似唯恐自己後悔般快速将信快速折起來,圈成小圓軸,塞進腰間的一個印有慕容家圖騰的金屬小盒子裡。
夜色暗湧,寂靜無音,清咧的寒風從狹小的窗隙中滲出,撲灑在人的臉上。
這樣靜的夜,這樣寒的風,好像能讓人的心更加清醒。
也許是該好好思考些問題了。
慕容連赫又抽出一張紙,提筆下字。
“芷妹近來安好,兄甚是想念。”
“兄離家數月,妹練功可有偷懶,待兄歸家如無長進,小心找罰。”
“兄有一事托付于妹,妹是否仍記與兄幼時玩耍誤入師父屋内密室,密室漆黑狹深,地面粘濕滑膩,深處更是有陣陣呼嚎,遂我二人驚恐而出。”
“兄近日行事遇難,恐與此相關,望妹再探密室,如有異樣速告知于兄,兄萬分謝懷。”
“務必小心,萬事以自身為重。”
這封信寫完慕容連赫同樣快速卷成小圓軸,但卻并沒有放進剛剛的金屬盒子裡,而是撕下自己一縷衣服下擺緊緊包住。
接着他将胸口衣襟扯開,漏出脖子上帶的一個僅半截手掌長的骨笛。
他吹出極微小的一聲骨笛聲,下一秒屋子角落的地面上便發出悉悉卒卒的聲響。
地面一點點崩裂,一隻全身硬殼如幼犬般大小的小獸鑽了出來,快速地爬到慕容連赫的腳邊。
小獸翻了個身,将硬硬的肚皮朝上,原來肚皮上也覆蓋着一層硬殼。
這層硬殼緩緩展開,裡面是一處小空間,慕容連赫将包好的信塞了進去,摸了摸它的頭,又揪了桌上的一塊點心喂給它,道:“送去清風苑,慕容芷。”
十年難遇的風雪已經漸漸過去,大片大片的雪花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空中如鹽粒般的細小雪花,簌簌地飄落在屋檐和梅花枝頭,也别有一番風味。
已快到晌午,紀幽和李含章才悠悠地醒過來。
兩個人和衣而卧,又加上打打殺殺地折騰了好幾天,各自都帶有傷,這一覺可算是睡得心滿意足,補回來了好些元氣。
雪後初晴,陽光照耀在三尺高的雪層反射到窗框上,又溜進屋内,撒到床上的一對璧人臉龐上。
紀幽睜開眼,看到鑽到眼睛裡的如畫美景,心花怒放。
她跳下床來,飛快地跑進院子裡,隔壁阿豆聽到聲響,也跑了出來。
兩個俏麗的女子像兩隻剛出籠的黃鹂一樣在院裡蹦蹦跳跳,叽叽喳喳,不一會兒還打起了雪仗。
李含章翻到了衣櫃裡慕容連赫的黑色皮毛大氅,他披上後也趕緊來到了院裡。
天地都是統一的無暇白色,名貴的松柏傲立雪中,顆顆冬梅依然在冰雪中肆意綻放,冷冽的空氣夾雜着縷縷梅香,沁人心脾。
紀幽仿佛報複般猛吸了好幾口清甜的氣息,感受着這種冰涼的清澈感在身體裡遊走。
記不清有多少年沒有這樣的輕松感了,就像黑暗巨石擠壓下拼盡全力掙脫出了一絲窺見天光的縫隙。
偷得浮生半日閑。
沒有婆婆的折磨控制,沒有高祖皇帝的窮追不舍,也沒有與妖物們的争奪厮殺。
隻有好好睡過一覺的雪後清晨,隻有溫暖精緻的亭廊樓閣,隻有眼前嬉笑的阿豆。
還有,梅花樹下那一束瘦削挺拔的身影。
紀幽沖着那抹身影眨了下眼。
“嘿!看招。”
咻的一聲,一個大雪球随聲飛過去,結結實實地砸在了那抹身影胸口之上。
李含章哈哈大笑起來,清澈微挑的眼眸立刻就彎成了月牙形狀,白皙的臉龐在絲絲束束的陽光下更加閃耀無暇,挺拔的眉骨和卷翹的睫毛甚至在眼窩處投下了一片陰影。
紀幽隔着梅花枝丫滿懷着笑意看着他,大口喘出白色的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