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山宗,坐忘峰。
這是碧山宗十裡山脈中,最高的山峰,站在峰頂,能穿破流雲,看清天空。
天色已晚,銀河流動,繁星移位。
這宇宙中變化龐大而複雜,精細而微妙,凡人一生難以摸透,隻有修士以細緻入微的瞳力,才能洞悉一二。
碧山宗宗主畢窮武站在峰巅,俯瞰而下,衆山如同起伏的土丘,皆被他踩在腳底。
一覽衆山小,何不快哉?
“六星連珠。”
畢窮武回頭,看向身後。
“各位,是時候商讨正事了。”
六位長老站在他身後,恭敬道:“是。”
畢窮武拿出一封散發着月色光輝的仙書,緩緩打開:“首先,仙閣發來的邀書……”
“咚——!”
話未說完,一道震耳欲聾的鐘聲響起,回蕩在坐忘峰上。
畢窮武話被打斷,氣急敗壞:“怎麼回事?不是已經派人清空整座山峰了嗎?怎麼還能有人鳴鐘?!”
門下弟子匆匆趕來禀報:“報,是逍遙峰的人在山底鳴訴情鐘!”
“那鐘是申冤用的!”畢窮武大眼一瞪,“他們有什麼冤?”
弟子顫顫巍巍:“他們說……他們說,他們要交地租!”
“交地租時間是每日巳時至酉時,現在時間早就過了,”畢窮武怒道,“把他們轟下山去,明天再來!我們在說正事呢!”
弟子退去,坐忘峰頂好不容易重回清靜。
畢窮武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一年一度的桃蹊盛會又要開始了,仙閣發來邀請,各位有何看法?”
大長老面露沉思:“仙閣針對碧山宗由來已久,去年盛會,派人暗殺了我們五個弟子,剩下的也是非傷即殘,此次若派精銳,怕是又要……”
二長老也愁眉苦臉:“不止那些,仙閣其他宗派對我們弟子明嘲暗諷、出言辱罵,一般的弟子,怕會受不住道心崩潰……”
“但如果不應邀的話,仙閣怕是又要拿我們做些文章。”
“……有沒有人為了我宗發展,自告奮勇,推薦些自己勢力下的年輕弟子?”
七人都不出聲。
峰頂上夜色愈發涼寒。
七人看似一心,實則各懷心思。
這碧山宗十裡連綿的山脈,各個山峰既立足于大地,也要依靠于高山。
那高山,便是各大長老與宗主。
七人多年明争暗鬥,宗主要想辦法收攏人才,保住位置,其他人也在盡可能的籠絡人心,擴大勢力。
這樣一場龍潭虎穴的盛會,無人希望自己手下的青年才俊前往。
“實在不行的話……”
畢窮武皺眉:“有沒有臉皮夠厚、水平夠差、人緣極爛,就算輸了、死了也不會對我們造成影響的峰頭?”
又是一片沉默。
沒人願意承認自己手下有評價如此之差的山峰。
畢窮武頭疼,環視四周,正打算強行點兵。
“咚!咚!咚咚!——”
沉重的鐘聲再度響起,這次比上次更急促、更喧鬧,敲鐘者連敲幾下,似是有天大的冤屈要說。
畢窮武氣瘋了:“怎麼還有人敲鐘?!”
“還是逍遙峰的人,”弟子跑來,心驚膽戰,“他們不願意走,說今天是月末,若明天交租,錢數加倍,他們付不起……”
畢窮武氣得渾身發抖:“這群人真是狗皮膏藥、賊心不死、惡心至極……”
他罵着罵着,突然一愣。
等等?
狗皮膏藥、賊心不死?
這不就是他正需要的特質嗎?!
不如——?
七人對視,心有靈犀,齊聲說道。
“就是他們了!”
峰下,訴情鐘旁。
“咚咚咚咚咚咚——!”
訴情鐘高大,仿若一座小型的青銅山丘,直徑足有兩人合抱那般粗。
葉暮青雙手穩穩握住那根粗壯的鐘杵,邊撞鐘邊哼着歌。
“我是一個敲鐘人~敲鐘本領強~”
四下除了大師兄再無他人,她再也不用佯裝病弱,此刻敲鐘敲得開心。
李闊白此刻也沒忘記擺攤:“走過路過不要錯過,稀世藥材,珍貴寶器……”
葉暮青提醒道:“師兄,這裡沒人,你吆喝沒用的。”
李闊白很認真:“師弟,楚霸天随時可能出現。”
“……我是師妹,”葉暮青糾正道,“師兄,你剛才為什麼不把貨賣給那人?”
李闊白坐在攤前搖頭:“我總感覺,如果賣給他,我會後悔終身……”
直覺還挺準。
自己這炮灰師兄,難不成有什麼識人的天賦?
葉暮青正想再問的仔細些,幾道雄渾厚重的道賀聲卻從身後傳來。
“恭喜!”
“恭喜!!!”
“喜事啊!!!”
葉暮青回頭,隻見八個仙風道骨之人,正是宗主、六大長老、還有一個正雙腿打顫的小弟子。
好大的陣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