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誰呢?”姜若甯說:“是她來遲了,所以你生氣啊?”
來遲?
秦筝轉頭看雲安。
是啊,來遲,來遲了很久。
秦筝不置可否,秦桂蘭已經打到車了,她剛想陪秦筝坐後座,一轉頭看到三孩子,秦桂蘭說:“你們坐後面。”
她坐在副駕駛。
姜若甯第一個上車,拉秦筝的手臂,将她拉進車内,雲安是最後上車的,她坐進車内的時候,車窗外路燈亮起,昏暗的光照進車裡,秦桂蘭和司機說了地址,司機熱心腸:“來看病的啊?”
“孩子感冒,硬撐着……”
司機咧嘴笑,和秦桂蘭聊起來。
秦筝記得上輩子,她們也是打車,隻是她沒坐中間,而是坐在最右側,雲安坐在中間,左側坐姜若甯,姜若甯卡着身體湊到前面,假裝聽秦桂蘭和司機聊天,雲安被她擠的一直靠着她,她抿唇笑,趁天黑車内也黑,抓住雲安的手。
雲安手瑟縮,但沒躲開,反握住她。
雲安的掌心很暖和,估摸來之前很着急,手心還有些汗,但她覺得安心,牽着她安心,靠着她安心,連聞她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都很安心。
但此刻的秦筝内心翻山倒海。
腸胃也是。
她強忍着,壓下胃部的翻滾,讓姜若甯降下車窗,涼涼的晚風透過縫隙吹進來,她像瀕死的魚,頭靠座椅上,呼吸縫隙裡的冷空氣。
很冷,她打了顫,耳畔傳來低語:“筝筝,是不是冷了?”
秦筝轉頭,雲安靠她很近,近到車窗外飄過的路燈,照她眉眼上,五官清晰明朗,她太熟悉雲安的味道,熟悉到,忘了在她靠過來的時候,躲開。
秦筝扭頭看着車窗外,說:“不冷。”
她語氣和窗外的天氣一樣,涼冰冰的。
秦桂蘭聽到她回話剛想說一說秦筝,秦筝捂着嘴幹嘔,秦桂蘭神色又緊張起來:“筝筝你怎麼了?”
秦筝擺手,随後忍不住了才拍拍司機的肩膀,司機見慣暈車的人,早早将車停路牙邊,秦筝下車直奔垃圾桶,雲安忍着腿疼跟上去,還沒到秦筝身邊,秦筝說:“别過來!”
沒有人樂意女朋友看到自己這樣的一面,雖然雲安并不介意,她想上前一步,秦筝兇斥:“我說别過來!”
她是背對雲安的,雲安看不到她表情,但能猜到,秦桂蘭擦過她身側走到秦筝身邊,拍拍她後背,秦筝這次沒有出聲,隻是幹嘔了一小會,秦桂蘭淚眼汪汪:“你這怎麼回事啊?”
秦筝說:“可能剛剛梨子水喝急了。”
太甜,甜的她反胃。
秦桂蘭不放心:“要不我們還是回醫院再做個檢查?”
秦筝說:“不用的。”
姜若甯想過去,又看眼雲安,湊她身邊:“你咋站這?”
雲安說:“她不想我過去。”
“也是。”姜若甯寬慰:“她肯定不想你看到她吐的樣子。”
是這樣嗎?
雲安覺得不是。
她覺得秦筝是真的,不想她過去,無關其他,就是不想她過去。
姜若甯說:“筝筝的性格你還不了解,有時候就使點小性子,她身體不舒服,可能心情也不好,你别介意,回去哄哄她,她氣不過兩天的。”
這倒是實話。
秦筝脾氣來的急,去的也快,雲安記得有次和她吵架,晚上八點她冷臉對她說不要再看到你,夜裡十一點她敲自己家的門,委委屈屈的說:“你為什麼不回我消息?”
她想起來手機在充電,而她忙着折道歉的紙鶴。
秦筝捏着紙鶴笑的眉眼彎彎。
等秦筝恢複片刻後她們重新上車,這次姜若甯坐在中間,雲安和秦筝一左一右,她隔着姜若甯看向秦筝,秦筝頭抵車窗上,臉色慘白,一雙眼半阖,睫毛垂下,似乎在思考。
秦筝眼睑處被車外的光映照,路燈,紅綠燈,對面的車燈,姜若甯給她遞了面紙,她接過,擦了擦嘴角,剛剛漱過口了,但還是覺得哪哪都不舒服,可能因為發燒身上出了汗,一熱就黏膩,車上還開着空調,空氣沉悶,司機用方言說:“回去注意保暖,身體要緊……”
她心不在焉的聽,很快到了家門口。
秦筝家門口有顆老槐樹,她記得剛生下來沒多久家裡親戚就讓她們砍了,說不吉利,但她父母堅持留下,這樹陪秦筝很多年,每年夏天她都喜歡坐樹下乘涼,家門口沒路燈,秦筝下車的時候秦桂蘭說:“慢一點。”
姜若甯随秦筝下了車,雲安從另一側車門下來,看到秦筝低着頭往前走,她三兩步走到秦筝身後,姜若甯見秦桂蘭正和司機付錢,往後退兩步,用手臂碰了下雲安,雲安垂眼,快走兩步,和秦筝并肩。
秦筝隻覺得寒風刮得人臉疼,涼意從她衣服領口灌進去,冷的她身體有點僵,剛想攏緊衣服,手心被人塞了一個東西,她轉頭,看到身側站着的雲安。
十八歲的雲安面龐還有些稚嫩,目光卻很沉穩,像無數次午夜夢回,她轉頭看到雲安站在她身側,對她笑。
秦筝握緊手,掌心被紙張的邊緣刺到,她緩緩張開,手心裡是一隻折好的紙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