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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系統的加持,事情辦的還算順利,陸景珩到了醫院,一路如入無人之地,很快就在病案室找到了想要的東西。
車窗外,午夜的都市霓虹斑斓,偶有巨幅燈箱閃過,瑩藍色的冷光被半框鏡片割成道道寒芒的碎片。
從醫院出來,已快要折回酒店,陸景珩一路冷着臉,讓系統幾次把想要開口的沖動,又都憋了回去。
橫了手邊的資料一眼,陸景珩用意識“召喚”出系統:“為報你幫我騙過安保的情分,想說什麼就說吧。”
【宿主,不幸的事情已經發生,你别再難過了嗷!】
“謝謝,但我現在最需要的不是安慰。”陸景珩輕扯了下唇角,面上陡然泛起層寒霜,“幫我查詢一下,在能出入醫院,并有機會下毒的嫌疑人裡,誰的可能性最大?”
【遵命!】
系統的效率很快,僅對陸景珩肉眼可見的藍色熒光屏上,很快就确定出了幾位犯罪嫌疑人,而其中可疑性最高的,竟是陸景珩的貼身助理之一的程威。
和陸景珩猜測的一樣,能幫他在癌痛中煎熬的早日“解脫”的人,除了程威也沒别人了。
沒在“我平日待他不薄,那白眼狼能麼能這麼對我”的情緒中糾結1秒,陸景珩明白,身邊的人能對自己下這樣的死手,所為不過利益二字,而像程威這樣的小人物,怕也沒什麼高大上的目的,大半是為了錢。
“和我預想中的差不多,這個結果準确嗎?”
【不要小看人哦,系統分析問題的正确率可是很高的!隻是要找到對方的犯罪證據,還需要多給系統些時間,這個程威挺狡猾的,目前還沒找到有關他的犯罪線索。】
陸景珩向上推了下眼鏡:“不着急,咱們有時間慢慢查,我相信你。”不顧系統受寵若驚的表情,又緩聲道,“既然要長久地合作下去,就别總叫宿主了……”
【好滴,阿珩,叫小珩珩也可以嗎?】
“随便,你喜歡就好。”
曲曲折折的巷弄,鬧中取靜的地方,像是躲在城市裡的一座孤島。
說話間,車子已拐進了一條巷子裡,降下車窗,一陣炒菜的飯香味就沖人撲了過來。
前面有家很小的川菜館,裡面的裝潢還是十多年前的樣式,桌椅闆凳也舊了,但好在老闆是個勤快人,小菜館被打掃的挺幹淨。
陸景珩找了個能停車的地方,下了車,頂着零星的雪花,緊趕着往這家菜館奔了兩步。
一到地方,忙拉開了推拉門,館子裡的蒸騰的熱氣,混着菜鍋裡翻炒的炒菜的香氣,熨的陸景珩剛被冷風割過的臉有些發疼。
系統不大理解,以陸景珩現在的咖位,怎麼會特意跑到這麼個小破地方吃飯。
陸景珩卻不在意,上來就找服務員點了個四菜一湯,此時臨近午夜,店裡的客人就剩了臨窗的兩桌,陸景珩找了個角落坐下,倒也沒引起别人的注意。
等飯菜上了桌,就着盆魚頭豆腐湯,陸景珩囫囵着往嘴裡扒了兩口飯,有了熱湯飯墊肚子,才感覺自己是真的還了陽。
【阿珩,你吃東西的樣子好兇殘,和你的外型身份差了好多……】
剛舀了勺熱湯,陸景珩就被鐵勺兒燙了嘴:“本來就兇殘。十年前,我最落魄那會兒,這家館子已經是我能消費的起的最高檔次了。好不好的,對你也無所謂,反正你也不用吃飯,我自己覺得好吃就行。”
說着,陸景珩也不理系統啰嗦,報複性地又往肚子裡填了半隻香辣蟹。
外型,身份?
可笑!
換誰在醫院裡昏迷一個多星期,隻能靠輸營養液苟活,醒來能不大吃二喝一頓?
那些外在的,虛頭巴腦的東西,能比現在這樣高質量的活着更重要嗎?
何況還有那麼多重要的事在等着他去做,陸景珩可不敢再虧待自己一點,畢竟從前……
從前?!
對了,這個螃蟹的味道不對,從前老闆可不是這麼個做法,這還不是配料的事,不知道是原料變了,還是把翻炒的哪個步驟改了?
陸景珩嘴刁的很,悻悻地咽了口湯,沖煤氣竈前炒菜的老闆控訴起螃蟹炒的大不如前。
同時兼任大廚的小老闆,此時正系着圍裙,娴熟地翻着鍋,聽見有客人投訴,不禁笑道:“這都給您嘗出來了?這個螃蟹不是我做的,是後邊幫廚的一個小孩炒的,做法兒沒大變,大概是原料的事兒。”
“一般到了這會兒,海螃蟹不新鮮了,我們都給打半價的。今日半下午,那小孩說今天是禮拜天,怕晚上客人上的多,我就讓他多上了點新貨。您吃的這些,可都是新鮮貨,要是味道不對,可不能算我們的啊……”
敢情是自己從前沒吃過好的,才鬧了這麼個笑話。
人家話說到這份上,陸景珩也不好再說什麼,三兩口把飯吃完,結了帳,冒着雪,緊趕着開車去了。
回到酒店,洗完澡,剛換了浴袍躺下,陸景珩還沒來得及在床上翻個身,就又給門外的敲門聲砸了起來。
“哪位?”哪個天殺的,專揀這個時間折磨人?!
“是我,陸老師。”門外的聲音柔和溫潤,甚至帶了點卑怯,“我房間的熱水管壞了,能借您浴室洗個澡嗎?”
能?
才怪!
陸景珩雖然能再次醒來,但不等于從前的病痛就能随着他的“複活”消失。
他是個患癌的病人,對身體有如被烈火灼燒,加鋼針刺骨的雙重痛感夾擊并不陌生,且這種沒有固定模式,也沒有預訂時間的折磨無疑是可怕的,陸景珩很快就被折磨的冷汗涔涔,渾身痙攣。
拼了命的從手提包裡翻出鎮痛的特效藥,再就水咽下,陸景珩掙紮着摸索進被子裡,此刻他能做的,隻剩默默地等待癌痛的緩解。
“陸老師,您睡了嗎?我能進去坐坐嗎?”伴随着房門的敲擊聲,門外的聲音再度響起。
“咳咳……”清了清嗓子,陸景珩勉強應付着,“我已經睡了,可能是趕上酒店安檢,臨時把熱水關了……如果想洗澡,你可以借林澍那邊的房間用……”
自知已撐到了極限,好在門外的傅斯年在應了聲後就沒了動靜,陸景珩長長地舒了口氣,任由疲倦在身體裡翻滾,意識漸漸模糊,最終消失在了無邊無際的黑暗裡……
“滴滴”兩聲過後,門鎖自動打開。
有人踮着腳,從外面偷闖了進來。
折騰了一天,陸景珩早已身心俱疲,睡着了跟昏死過去沒什麼區别,對傅斯年驟然出現在自己身邊,根本毫無知覺。
傅斯年在陸景珩床前站了許久,直到确認被子裡縮成一團的人睡熟後,才敢彎曲了修長健碩的雙腿,跪倒在了地上,寬闊有力的肩膀籠住了陸景珩的胸膛,似乎連周遭的空氣都因他的壓抑變得沉悶了起來。
“景珩哥哥,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男人的聲音顫抖,如泣如訴的,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不過這樣也好,你不記得了,也就不恨我了……我會好好對你的,再不讓你遭一點兒罪,受半點兒委屈。”
傅斯年越說越動情,很快就哽咽了起來。
他緩緩地垂下頭,執起陸景珩細瘦的手腕,用微潤的嘴唇輕觸着他的手心,又用鼻子拱了拱陸景珩的臉頰,哼唧着道:“不管你記不記得,你都是我哥哥,我永遠都對你好。”
傅斯年緊摟着懷裡的人,一遍遍地親吻着他的發際,那溫柔的态度,就好像他懷裡抱着的,是他的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