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朗沒說話,宋陽先拍了桌子。
“鬧成這樣像什麼話!吃飯的時候拍桌子摔筷子,誰教你的!”酒杯倒了,撒了一桌子的水,宋陽的袖子也濕了:“你本事越來越大了,還把人家的腿打折,誰給你的本事。”
“老爺别生氣,自己的身子重要,”秋姨娘靠過去,拿帕子給宋陽插手,保養得當的指尖蹭過宋陽手心,柔散了一腔怒氣:“前些日子的風寒還沒好,可不能動氣呀。”
秋姨娘看不出年紀,一雙眼睛極媚,含情帶意的一瞧,宋陽的骨頭就是這樣生生被瞧酥的。
“我知道,我知道,還是你貼心,”握着秋姨娘柔若無骨的手輕拍,宋陽語氣緩和了些:“雲兒坐下來吃飯,找什麼人,這樣兇,也不怕吓着你娘。”
宋狄雲不坐下,他看着宋月朗猶豫:“可是大哥……”
“我讓你坐下來。”
宋狄雲朝着宋月朗一笑,無可奈何的坐下了。
“一個外人,自己回來了就罷了,分要鬧得雞飛狗跳,你小娘捧着胸口哭,你弟弟飯都不吃也要找人給你出氣,你看着家裡變成這樣心裡就好受了不是?”
宋月朗掃了屋裡一家三口一眼,垂眸不言。
秋姨娘扯了扯宋陽衣袖:“老爺,别這樣訓大少爺,您知道的,夫人去得早,我雖然養過大少爺一段時日,但也隻有幾個月他就搬到别苑去了,孩子這樣長大,性子孤僻一些難免,不要太難為他了。”
宋陽張了張口,從宋月朗形單影隻的身上看見了他早折的亡妻,但是他還是不忿道:“我看他就是無人管教,才長成今天這副模樣。”
“天色不早,您找大少爺有什麼事趕緊交代了,好讓孩子早點回去歇着,南下這一段時日,我看大少爺都清減不少,想來是累着了。”
說到南下,宋陽想起了正事:“宮裡頭要幾匹織金布,前段時間咱們被世子攔下來的那個布莊子織不了,我就找了長平鎮的幾個繡娘趕工,今天管家告訴我鎮上來人說那幾匹布織不了,不賣給我們了,你去長平鎮走一圈,把那幾匹布買回來。”
“鎮上說織不了,哪來的布?”
“那布織好了,是那邊的人不賣給我們,”宋陽冷笑一聲:“你弟弟還被鎮上的人打花了臉,要不是宮裡頭催得緊,我定不會做這樁生意。”
宋月朗垂眸不言語,宋狄雲上前一步
“是啊,大哥,那鎮子上的人好生粗魯,一點道理都不講”宋狄雲偏頭讓自己側臉露出來,有一道不甚明顯的痕迹:“不僅不賣給我,還動手打人,好疼的。”
“原是講好了價,織好了布,怎麼又不賣了,”宋月朗心平氣和的問:“織金布尋常人家買不起,他們自己留着做什麼用?”
那布用蠶絲摻着金線,細細的一條搓成線,好幾個織布的娘子聚在屋裡燃着一晚上的煤油燈,人力物力不要錢的耗,一個月也才能織一匹出來。
織出來的布在太陽下波光粼粼,用它做成衣服裙擺一轉,就像踩在水面那樣好看。這樣的布料織出來費時費力,價錢也不低,比黃金的價格都貴。
宋月朗知道長平鎮,大多以織布繡花的手藝謀生,雖然富足,卻遠遠到不了奢靡的地步,這樣地方的人織出布來,不想着換成銀子補貼家用,反而說不賣就不賣了。
不是和宋狄雲起了嫌隙就是有另外的人出高價收購,但是他們是皇商,替宮裡辦事,名頭再大也大不過天去。
“鎮上的人不賣就是不賣,你問出來原委又有什麼用,你沒看見你弟弟都被打破相了!”宋陽不耐的沉下臉:“要不是我簽了契書,拿不出東西來宮裡怪罪,那長平鎮我一文錢的生意都不想和他做。”
“既然不想和長平鎮做生意,那就不……”
“你回去歇息吧,修整了就把那批布料帶回來,”酒杯被秋姨娘重新斟滿了,宋陽坐回八仙桌旁,囑咐道:“最好還是盡快,宮裡定的日子就在這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