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珠打在屋檐上,淅淅瀝瀝的聲響,小孩踮着腳,探着手把窗戶關上,然後跑到飯桌前,爬到椅子上坐着。
成人的椅子對他來說還是太高了,兩隻手抱着米飯,腳還在半空中晃蕩。
風雨聲嘈雜,側過身子,看他這模樣好笑,坐在宋月朗身邊的顧潭淵說:“要不要給你抱到桌子上面來吃飯啊?”
曉星捏着筷子,翻了個白眼:“你到桌子底下吃飯去。”
宋月朗把一個紅燒的肘子放在曉星面前的碟子裡:“吃飯少言語。”
一桌的肘子宴,清蒸,紅燒,蘸料,除了邊角的一盤素炒時蔬,其他都是葷腥。
世子來宋府,總要帶點東西,前天是在山裡獵的兩隻野兔,昨天是買來的小山豬。今天麼,應該是世子走在街頭,剛好屠夫在分半扇豬的豬肉,肥肉在陽光下面水淋淋的。
想到宋月朗那個被風一吹就生病的身體,世子又覺得沒有比肉更有滋味的東西,兩條後腿都被顧潭淵包了。
肘子炖的十分入味,上面還蓋了一層紅燒料汁,連蔥花都看着都非常可口。
宋月朗一說話,剩下的兩個人就不吵架了,屋裡安靜得隻剩下窗戶外面的雨聲。
夏天的雨,一會晴一會陰,剛才還傾盆大雨的架勢,一頓飯的功夫,外頭已經放晴了。
樹葉上面還有水珠,宋月朗起身把窗戶打開,到屋裡拿了一把折扇出來。
“公子,您下午還要去劉莊嗎?”曉星還在吃,他一個肘子還沒啃完,就看見宋月朗穿了一件要出門的外衫。
“嗯,去看看。”宋月朗說,搖着扇子,坐在窗戶下面看了一眼碧空如洗的天。
“去劉莊幹什麼?你這就不吃了?”顧潭淵也沒吃完,他擡頭:“你就吃了一碗飯。”
宋月朗這幾天都在屋裡躺着,沒什麼胃口,也不太餓,本就吃不了多少。
“不吃了,你們慢慢吃,我出去一趟,”宋月朗搖頭,拿着扇子已經是要出門去的架勢:“明日開學,曉星把功課做完,明天夫子要看。”
穿着天青色沙袍的公子已經走到屋檐下了,世子放下筷子:“我也去劉莊看看,和你一起。”
宋大少爺搖着折扇,頭都未回,跨出院門:“世子,我有正事。”
宋月朗不容拒絕的出門了。
即便顧潭淵如今上門時,可以得到一杯宋月朗的茶,中午也會留他吃飯。但是宋月朗的原則囿于此,也隻有這樣多了。
天青色人影已經不見蹤迹,顧潭淵低頭,高高束起的馬尾也跟着垂下來,那是一個黯然的弧度:“你家公子怎麼不帶我去玩。”
“就知道玩,”曉星啃完最後一口豬肘子,嫌棄的跳下椅子:“你自己去看螞蟻搬家玩吧,我要去做功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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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下過一場雨,算不上熱,劉莊靠着水,莊子裡都是水,撐着船穿過石拱橋,水面蕩開漣漪,不吹風都帶着涼氣。
宋月朗從船上下來,袍子垂在船舷邊,他揚手一提,布料就從船上滑下來了。
“宋少爺,”早早的就有人在河岸邊候着,華服幹瘦的男子見宋月朗下船,沖他仰聲一笑:“恭候多時了,這邊請。”
宋月朗點頭含笑:“劉掌櫃。”
“宋少爺差人傳消息的時候不好,我本想着在莊子裡最好的酒樓訂一間雅間,但是沒位置了,所以,”劉掌櫃有點不好意思的笑:“隻能委屈你在這茶樓裡吃幾碗茶,我們慢慢談生意上的事。”
劉掌櫃說的茶樓就是路邊的茶棚子,開在大樹底下,遮陽的棚子都省了,一大缸子茶水,要喝就在裡面舀,在路邊,走兩步就到。
劉掌櫃還算仗義,把太陽照到的地方給自己坐,讓宋月朗坐在裡面陰涼一點的地方。
“您瞧瞧,就這個地方,來遲了還沒位子給您留着呢。”
一人要了一碗大葉茶,劉掌櫃喝了一口:“爽快!”
宋月朗淡淡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