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明未明,青草挂着露珠的小道上,馬蹄聲由遠及近。再往前走就是官道,他們能在天亮前回草溪城。
顧潭淵揉着被馬颠得生疼的屁股,扭頭看見宋月朗坐在馬背上,右肩有些低,他低着頭,額前的頭發垂下來,被風吹開一點,露出精緻的眉目。
宋月朗看着虛空一點發呆,那不是在犯困,顧潭淵一眼就看出來他在想事情。
至于在想什麼,也不用猜。
“你怎麼還在想清水祠堂的事,”顧潭淵拉着缰繩把速度慢下來,和宋月朗并駕,要不是騎着馬,他都想把宋月朗提起來頭朝下甩一甩,看能不能有水出來:“那地方除了幾顆破草藥還有什麼好的,人都快沒了還想着坐生意,宋少爺你的腦子是已經被他們挖出來吃了嗎?”
“不是,那些草藥要送到主城皇朝貴戚的堂前,”宋月朗抿着唇:“要是斷了……”
清水祠堂的草木林子除了平常必要采藥之外,就連打獵都沒有過,哪裡長出來的東西天生天養,就如同深山老林幾經波折才能采到的補品一樣,都是較為難得的新鮮東西。
那些都是宋家送給皇城的人表心意的東西,隔三差五一次的,要是就此斷了,别人雖然不知道怎麼想,但自己這邊少不得要多想。
“哪個皇朝貴戚?”顧潭淵臉色有點不好看:“哪個腦袋已經掉在脖子底下的酒囊飯袋要這些草藥補身體,是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嗎!”
最好不要讓顧潭淵打聽出來是誰,不然就算是現在一晚上沒吃沒喝,他也能趕回皇城把那個家夥揍一頓。
看出來世子臉上戾氣,宋月朗說:“人家給了錢的,你情我願的生意往來,又沒有強買強賣。”
“你先說那個病秧子是誰?”
顧潭淵不依不饒,那架勢好像宋月朗不說,他今天不會善擺幹休。
“是哪一位我不清楚,隻是把藥送到生益堂,那裡把藥做好再送到府上。”
送藥又有臉面又輕巧的活一般都是宋狄雲幹,宋月朗并不幹涉太多。
本來都做好拉緊顧潭淵缰繩的準備了,宋月朗沒想到的是,顧潭淵一動沒動,世子不但沒發飙,反而還夾緊了馬背。
“世子?”宋月朗疑惑。
“啊,咳咳,”顧潭淵用手背推了一下鼻梁:“那,那就算了吧。”
“那個生益堂,是我奶奶為我開的”顧潭淵聲音弱不可聞:“她說我身子弱,要多補補。”
當朝武威長公主,今年年歲五十有三,身為當今聖上的嫡親姐姐,一沒有驕奢淫逸的作派,二不仗勢欺人,絲毫不逞長公主的微風。隻有一點點,就是及其溺愛這個家中唯一一根獨苗的親孫子。
幾乎是顧潭淵要星星她都要登天給他摘下來的那種溺愛。
顧潭淵這立在檐下都能看見頭頂的個頭,還有那一說話就渾如老鐘的氣聲,宋月朗把目光收回來,微不可查的笑了一下:“那是該好好補一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