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5月的箐城,天氣已經開始熱了起來。
天氣一旦熱起來,鄉下就會有很多的蚊蟲。
宋輕魚躺在一個窄小的棚子裡,已經被蚊子咬了好幾口了。剛好他本來就有點睡不着,幹脆就起來在瓜地裡溜達溜達。
最近這幾天,宋輕魚要代替爺爺守着家裡的這片瓜田。
每天一到了晚上,他就一個人拎個煤油燈帶上一把叉,就往爺爺搭的木棚子下面一躺。
夜裡若是聽到了動靜,他就拎着煤油燈出去轉轉。
這個時候西瓜還沒有長成,一般是不會有人來偷瓜的。
宋輕魚爺爺主要擔心的是,有一些缺德的玩意兒會來地裡糟蹋瓜田。
若是碰見了故意糟蹋瓜田的,宋輕魚也不需要親自上去打人,隻需要大聲的吆喝一聲就行。
因為周圍很多田地裡都有人,大家都是鄉裡鄉村的,不管是誰家遇見了事情,大家都會一起過來幫忙。
宋輕魚的體質從小就有點差,最近這幾天他又一直睡不好,整個人的氣色看起來就不怎麼樣。
至于為什麼會睡不好?不是他睡不着,而是他不敢睡。
他已經連續好幾天,一直重複做一個噩夢了。
他不是噩夢的主角,噩夢的主角是他的雙胞胎姐姐。
他姐姐叫宋清怡,是個性格很溫柔很愛笑的女孩。
在宋輕魚的夢境裡,姐姐會因為幫了一個女孩,然後被一個可怕的壞人盯上。
在夢境裡,他看不到那個壞人的真實面目,隻知道對方一直在尾随姐姐。
他會在一個狂風大作暴雨傾盆的傍晚,把姐姐殺死在了一個小巷子裡。
宋輕魚知道那個小巷子,那裡是姐姐每天上下學必經的一條路。
夢裡的姐姐死的地方,距離他們家隻有不到兩百米。
宋輕魚覺得這個夢像是個預言,姐姐那邊肯定是出了什麼問題,不然他也不會做這樣的夢。
忘了說的是,因為宋輕魚身體不怎麼好,他一直被爺爺奶奶養在鄉下,并沒有跟姐姐一起在城裡上學。
宋輕魚的爸爸是個賭鬼,還喜歡喝酒和家暴。所以在他很小的時候,他媽媽就忍受不了跑了。
對此宋輕魚與姐姐,心裡都不怪她。他們唯一覺得失望的是,媽媽沒有把他們一起帶走。
後來漸漸長大了,知道了單親媽媽帶着孩子有多難,宋輕魚連這一點失望也沒有了。
他隻希望,以後還能有機會見一見媽媽。
他希望媽媽能夠過得幸福快樂,不要再遇見爸爸那樣的男人。
次日一大早,宋輕魚就收拾了東西,打算回城裡家裡一趟。
那個噩夢他從一個星期前就開始做了,前天他跟爺爺奶奶說想要去城裡看看。
本來爺爺想要陪着他一起去的,後來被他軟磨硬泡了好久,才同意讓他一個人過去。
他不想讓爺爺奶奶擔心,也不想讓爺爺奶奶見到爸爸。
因為他們若是見到了爸爸,看到爸爸那一副賭鬼的模樣,他們肯定又會傷心難過的。
爺爺奶奶年紀大了,兩個人的身體都不怎麼好。
他很擔心,再讓他們受刺激,他們會因此出事。
這也是為什麼,他做那樣的一個噩夢,沒有跟大人說的原因。
在他們家裡,爺爺奶奶年紀大,爸爸是個不靠譜的,媽媽也早早跑了。
宋輕魚覺得姐姐若是遇見了危險,唯一能夠救姐姐的人就隻有他了。
至于為什麼不報公安?
額,這個就是他的一個夢而已,他說出來估計連爺爺奶奶都不會相信,更别提是那些很忙很忙的公安同志了。
大人們不會因為他一個噩夢,就把他口中的事情當回事的。
其實到現在為止,宋輕魚自己也不能确定,他的噩夢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私心裡想要這個噩夢是假的,但是理智告訴他,這個噩夢實在太過頻繁了,像是在預示着什麼一樣。他必須親自過去一趟,才能知道事情是真是假。
宋輕魚坐了三個小時的車,到達城裡之後還要坐公交。
他們這裡的公交車很少,想要坐公交要等上半個小時。
宋輕魚覺得等公交的時間,就足夠他徒步走到家裡了。
這樣想着,他就真的背起了行李,開始慢慢徒步往家的方向走。
在宋輕魚一邊慢慢走,一邊想着如何與姐姐說他那個噩夢的事情時。不遠處的馬路上,一輛小轎車出了一點小事故。
開車的司機為了躲避一隻狗,不小心蹭到了旁邊的一輛自行車。
這個年代的人大多數比較樸實,那個自行車的主人看到自己沒事,又見對方的車明顯是一輛豪車,就沒有想要跟他們計較的意思。
宋輕魚的注意力沒有在司機與自行車主人的談話上,目光在那輛看起來就很貴的寶馬上看了一眼。
他們縣城裡的汽車很少,整條馬路上最多的就是自行車和摩托車,偶爾路上會出現幾輛出租車或者貨車。像是這樣的寶馬很少很少,隻有在一些大城市才比較常見。
因為太過少見,他就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然後就因為多看了一眼,他的目光與車上的一個少年對視上了。
這輛寶馬車上,除了那個開車的司機,還有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少年。
少年的年紀,應該與宋輕魚相仿,都在十七八歲的模樣。
但是他們的差距很大,一個瘦得皮包骨,看起來可憐巴巴的,個頭像個小姑娘似的;一個長得又高又俊俏,一身看起來就很貴的名牌衣服,讓他整個人看起來肆意中帶着矜貴。
少年正在擺弄手裡的一塊手表,對于外面的事情似乎一點也不關心。
就算不經意間,他的視線與宋輕魚對視上,他也很快就把視線移開了。
宋輕魚快速的從車前走過,背着用尿素袋裝着行李的他,與坐在豪車上的少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覺得他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這一輩子應該不會再遇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