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熾被震驚的久久說不出話來。
僅憑安昱的夢境,他和臨川都無法判斷安昱是否是被創造的人類。
“你覺得安昱自己知道答案嗎?”周熾坐在沙漠上,明明在太陽的炙烤下應該是炎熱的,可他現在卻感覺自己渾身冒着冷汗。
智者可能在批量的生産人類,這樣的認知讓周熾感覺到恐慌,如果這一切是真的,那麼城區裡還有自然生育成長起來的人類嗎?
他扭頭看向臨川,他幾乎要忘了,他身邊的臨川也是從城區裡出來的人類。
“安昱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但我能保證我是被自然生育的人類。”臨川坦蕩的面對着周熾審視的目光,“我是孤兒,但我是被襁褓包裹着遺棄在孤兒院門前,身上還有我的出生時間和我從未謀面的父母給我留下的名字。城區裡鼓勵自由戀愛,祂們并不幹涉人類的繁衍生息,我覺得祂們制造人類這件事也許并沒有讓人類知道的意圖。”
就像是周熾的第一反應一樣,一旦祂們在制造人類的消息在城區中傳開,隻會造成人類的恐慌甚至是反抗,這對祂們來說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更大的可能是,祂們在悄悄地制造人類,将這些人造人圈養起來,成為祂們研究的犧牲品。
但,是怎樣的研究值得祂們用本就珍惜珍貴的人造人進行?
“安昱說他是地下拳場裡的黑戶。”臨川遠遠地看見安昱推開了小診所的門,看上去是從暈車的狀态中恢複過來,想要出來呼吸一些新鮮空氣。臨川站起身,順便拉起同樣坐在沙漠上的周熾,“我願意相信他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被父母抛棄的人,他和我們一樣有血有肉,他隻是不太會表達,又受過太多的傷害。”
“如果可以,我想陪着他就這樣安安靜靜的在綠洲上生活下去,無論他到底是什麼,那都不是他可以選擇的。”臨川微笑着朝着安昱揮揮手,“這裡!”
周熾看着自己的老友,又看看從遠處慢慢走來的青年,像是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壓低了聲音,“我保證,隻要綠洲平安,你們都會擁有想要的平靜生活。”他很想給臨川和安昱一個更好的承諾,但他必須對綠洲負責。
人類無法選擇自己的出生,而人造人同樣無法選擇,他們都是被動來到了這個世界上。他們從何而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為何活着。
“人還難受嗎?”臨川小跑幾步迎到安昱面前,關切的看着安昱已經逐漸恢複血色的臉。安昱點點頭,他睡醒之後就已經舒服了不少,荀家兄弟在診療室裡絮絮叨叨的,荀瑰在給荀陽講這幾天的見聞,而荀陽似乎對安昱獨自制服明老闆的故事特别感興趣,見安昱醒來就纏着他想要聽故事。可安昱知道自己的故事裡總有些補不上的漏洞,他借口找臨川,逃似得從小診所裡出來了。
但沒想到周熾也在。
安昱覺得自己像是剛出狼窩又進虎穴:他絕不相信周熾對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
但周熾隻是看了他一眼,轉頭問臨川:“你的事情他知道嗎?”
安昱警惕地在二人之間掃視,他不知道臨川還有什麼事情瞞着他,和他的身份有關嗎?還是和城區有關?他們剛才是不是對自己的身份有所懷疑了?
可臨川不由分說地牽上了安昱的手,安昱下意識地想要掙脫,但臨川隻是從口袋裡拿出一枚精巧的灰白色圓環,極其認真的把圓環套進安昱的手指上。
沙漠迎來了夕陽,橘紅色的光芒像是要燃盡這片蒼茫的大地一樣。
臨川久久地看着眼前的疑惑而又緊張的安昱,安昱背後的光芒就如同一場盛大的火焰,在這片炙熱而荒涼的沙漠上焚燒。
也許你還瞞着我很多,也許你并非是我的同類,但是這一切都不重要——
臨川的腦海裡閃過他和安昱的一幕幕,伴着濃烈的血腥味的手術刀和他永遠無法消除的傷疤,安昱消失在黑夜中時那雙銳利的如同獵豹的雙眼;拳場上黑色的背心被血污沾滿,對手的血濺落在安昱的俊秀的臉上,安昱癱軟在他的懷抱裡時難以言明的脆弱;跪在歸甯阿婆的遺體前,悲痛卻不知道如何表達的安昱——
那麼冰冷,又那麼迷人。
臨川一度覺得自己是瘋了,他和安昱的相處的一幕幕都沾着揮之不去的血腥,但是他就是這樣無可救藥的掉入名為安昱的血色陷阱。
他知道安昱在血色中浸泡了太久,但沒關系,他也有自己的噩夢。
“物歸原主。”臨川握着安昱的手輕輕親吻,他知道安昱還不能理解他的動作,但終有一天安昱會明白的,而他願意等待。
月亮爬上夜空,荀家兄弟禮貌的與安昱、臨川告别。荀瑰的眼神停留在安昱的手指上良久,像是有些驚奇地看向面帶微笑的臨川和不明所以的安昱,許久才說了一句,“恭喜。”
臨川把手裡的藥交給荀瑰,“謝謝。這些是小陽的藥,最近這幾天小陽恢複的很好,也離不開你的功勞。”
荀瑰點了點頭,隔着臨川又看了一眼安昱和他手上的戒指,似乎有些話想說,但最後隻是對着臨川說:“祝兩位幸福。”
安昱并不理解荀瑰莫名其妙的祝福,而且荀瑰在出任務時的種種舉動總讓安昱覺得心神不甯,他總覺得荀瑰已經看穿了他的身份,可荀瑰在沙漠中土生土長,又怎麼會知道城區裡的機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