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智者的形象會是雕像的樣子?或者說,為什麼智者默認祂們在人間的化身是這張充滿了神性的臉?是誰創造了智者的形象,又是誰讓智者的信仰在城區變得如此純粹而狂熱?
臨川的問題暫時得不到答案,但他拜托周熾要向懷霜老人問清智者出現時的場景,他想知道是怎樣的神迹才會讓人類毫不動搖地被智者的謊言欺騙了整整百年。
他有一種預感,雕像上的臉龐或許和智者隐藏的秘密有關。
車隊駛向遠方,對于綠洲上的居民來說這是一次再尋常不過的告别,為了綠洲更好的未來。
安昱和臨川目送着周熾帶領的車隊消失在茫茫的沙漠裡,昨晚的一切還沒有獲得證實,綠洲中的居民們還不知道周熾此行的目标是找到智者僞造曆史的罪證。
臨川推開小診所的門,他還有些困倦,于是安昱承擔起了準備中飯的工作。
在半夢半醒之間,臨川似乎回到了福利院的時光。年幼的他坐在老院長的腿上聽一個又一個故事,和藹的老人博覽群書,臨川還記得自己拖着下巴,撲閃着眼睛問院長,“院長爺爺,你那麼厲害,為什麼還要呆在福利院裡呢?”
他記不清老人是如何回答的,他隻記得老人渾濁的眼底有些懷念,也有些落寞。年幼的他以為是自己惹得院長爺爺不開心,但現在想起來,或許老院長在回憶的是曾經不被信仰所束縛的世界。
他帶着孩子們在神像前禱告時究竟在想些什麼呢?是在想智者對人類的統治,還是在悲哀人類将自己努力的成果當作是神明的恩賜?
他離開城區已經很久了,也許老院長也已經長眠在那片土地上,少年時的很多回憶已經模糊,可也有些詭異隻有在成長之後的回憶裡才會逐漸浮出水面。
老舊的福利院裡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食物和資源?博學多才的老院長為什麼不願離開?和他一樣離開的孩子們都去向了哪裡?
像是烏托邦一樣的童年背後,老院長到底想要孩子們意識到什麼?
城區裡的人們行色匆匆地奔赴在用工點之間,穿梭在高聳的建築下,随處可見的神像注視着掙紮生存的信徒;在陽光照不亮的角落裡,信仰卻愈加狂熱,他們癫狂着相信神明終将讓這個世界成為幸福的天堂——即使他們泡在一罐罐酒精中醉生夢死,甚至随時可能離開這個世間。
可他們就是相信智者。
智者看似并不幹預人類之間的自治,人類的律法被重新建立,違法的人将被驅逐到隔離帶以外的沙漠,被神明抛棄的地方。他們的罪名有貪婪無度,有血腥暴力,有不敬神明;可從來沒有人因為對神明的不敬被放逐,甚至唯一觸犯這條律法的臨川成為了神明垂青的對象。
可其他的人呢?這些被沙漠稱為“放逐者”的人類,他們為什麼又能和智者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他們真的被神明抛棄了嗎?或者說,他們隻是神明在沙漠中的一雙雙白手套?
“醒一醒,可以吃飯了。”意識在夢境與童年中穿梭的臨川猝不及防的被安昱喊醒,躺在床上的臨川少見的以仰視的視角去看安昱那一張過分俊朗的臉。安昱的眼睛裡很少會有情緒波瀾,現在也不例外,一雙宛若湖泊的眼睛清澈而幹淨,他微微抿着嘴,神情平靜。
恍惚之間,臨川總覺得自己回到了童年無數次跪在神像前禱告的時刻,他擡起頭仰望着那尊随處可見的、無悲無喜的神像,感謝神明的恩賜,又許下小小的心願。
無悲無喜的神像在這一刻和安昱有了微妙的重合。
“吃飯了。”安昱推了推還躺在床上愣神的臨川,臨川直白而不加掩飾的視線讓他有些不舒服,“你在想什麼?”
直到安昱的第二遍詢問才讓臨川回過神來,“沒什麼……想起了我的童年而已。”
“起床,吃飯。”安昱點了點頭,他大概能理解臨川陷入了所謂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自從他提出了智者沒有解救人類之後臨川就一直有些恍惚,昨晚就一直沒睡好,今天還是這樣也不足為奇。
安昱轉過身準備先去吃飯,而躺在床上的臨川并沒有起身的意思,他雙手擺成倒三角形放在眼前,等安昱快走到門口時突然喊住了他:“安昱!”
安昱聞聲回頭,淡漠的臉恰好落在倒三角形的下方,他有些困惑的開口:“怎麼了?”
臨川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