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她的精神就很糟糕，開始喝一點兒酒來讓自己入睡。

剛開始她喝得很克制，但是睡前小酌很快進化到酗酒的地步，瓊斯不得不到處去酒館找妻子。

愛德華·瓊斯不是普通的出租馬車車夫，而是受雇于一個體面人的私人馬車夫。

瓊斯那個經營工程機械公司的雇主并不打算讓一個酒鬼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蕩，他給自己的車夫介紹了一個靠得住的療養院，把多麗絲送進去接受戒酒治療了。

這差不多是一年半之前的事。

女兒被送進療養院的那一天，帕夫太太還親自去看過，那所療養院并不像報紙裡聳人聽聞的報道一樣虐待病人，或者把她們的屍體賣給醫學院。

之後她也一直有收到女兒寫來的信，從信的内容和字迹來看，多麗絲的神智恢複了很多。

“今年……不，是去年的聖高弗烈日之前，來信就斷了。我給愛德華寫信去問過，他向我保證多麗絲一切正常。”

她現在再談起這件事，語氣不那麼痛苦了：“我放心不下，一直想去看看。但是一旦我走了，再回來的話，面包坊可能就不收人了。”

這幾年小麥價格走低，面包的售價也好不到那裡去。

加上面包坊更喜歡力氣大的男人，拉德克裡夫先生裁員的心蠢蠢欲動。

帕夫太太能在這裡有個工作，主要還是得益于她的母親是老拉德克裡夫夫人的教女。

“幸好你來了，伊萊莎。”

蛋糕甜品的利潤可比單獨賣面包高出不少，有了伊萊莎——和她帶來的盈利，拉德克裡夫先生對失去一個熟練的老手就不那麼無所謂了。

“我跟拉德克裡夫先生簽的約到聖母節結束，山姆和派克也是，這次重新簽的話工資估計要漲不少。拉德克裡夫先生說他願意給我保留這個位置，等我從倫敦回來。”

伊萊莎立馬緊張地問她：“那你還會回來嗎？”

帕夫太太岔開話題：“你的收入不低，但是花錢可不要太大手大腳，遇到那些跟你推薦分期付款的推銷員尤其要當心，謹慎！不要聽他吹得天花亂墜的，糊裡糊塗就簽了貸款合同……”

燭光跳動裡，伊萊莎沉默着不說話，氣氛一時間變得很沮喪。

“好啦姑娘，我得待到舊曆聖母節才走呢，還有四個多月，到時候可能你煩我了，巴不得我趕緊走。”

帕夫太太知道她性格上有點兒過于刻闆了，不招人喜歡，某些時候她說的話不動聽，可她偏偏得說。

她倒是沒想到伊萊莎這樣年輕的小姑娘會跟她處得來。

舊曆聖母節是什麼時候來着，好像是四月六日？

伊萊莎開始回憶她爹被安排好的死亡日期……

記不太清了，總之肯定是在五月前，因為作者故意把開頭和結束都設置在同個時間。

現在她的周薪是13先令，幹到4月，她能存下11鎊，再加上她現在手頭還剩下的2鎊，給家裡人找個地方住綽綽有餘了。

家裡雖然勞動力不多，但是花銷也不大。

安頓好他們，她也可以去倫敦看看了。

伊萊莎的倫敦計劃尚未成形，倫敦的來信已經送到了她手上。

“親愛的D小姐，您好！你的文章《如何調節姜餅的不同風味》已通過終審……将刊登在……感謝您的來稿……”

——第一次投稿就過稿了，她是不是該興奮一下？

伊萊莎把過稿通知随手扔到桌上，抽出剩下的支票。

哇哦……

8先令。

這個雜志還真是慷慨。

要知道她的稿子是按篇而不是按字數算的。

伊萊莎翻回那張被她丢到一旁的通知，上面說這是因為把她配的插圖也一起算進去了，希望她下次投稿也能帶上插畫，并且把插畫放大一點畫到另一張紙上。

好吧，選擇比努力重要，美食書畫家也是交叉職業潮流前沿嘛。

不想當畫家的廚師不是一個好的美食作家。

如果沒有稿子，信在最後還補充說，畫一些家政工作的溫馨插圖也可以寄過來。

雖然她的畫工比不上專業插畫師——當然雜志給的報酬也比不上，但是很符合雜志的調性。

你們雜志的調性是什麼？

探讨常見有毒植物的毒性劑量這種生活小妙招？

伊萊莎對那篇别出心裁的科普文章印象深刻。

她下次要不要寫一個關于石龍芮的毒性科普，再附上這種别名野芹菜的毒草和歐洲芹菜的區别呢？

從桌屜裡拿出那本已經積攢得很厚一沓的食譜測驗記錄，她翻了翻，挑出了橙香松餅這一張，放在稿紙上。

面包坊主要是賣需要用烤箱制作的甜品，松餅可以直接用小鍋煎，不在他們的供應範圍内。

伊萊莎在爐子上煎了幾塊南瓜厚松餅，撒上糖粉，又用蜜豆在上面擺了一個花朵的圖案，打包裝進餐籃裡。

她的火候把握得好極了，伊萊莎确信，等她走到常蒂小姐家，這塊松餅的芝士流心一定是冷卻凝固到剛剛好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