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男人用這樣可怕的目光注視着,花開院三千的神色依然很從容。
“别這樣武斷地說話,我隻是在征詢這孩子的意見而已。”
沙理奈擡起頭來,有點訝然地看着他:“父親。”
她都沒有注意到他是什麼時候過來的,臉色看起來還很差。
小女孩緊緊地坐在紅色和服的女人身邊,被她親昵地攬着肩膀。
不知為何,這樣平常的一幕在産屋敷無慘看來分外刺眼。
“過來。”産屋敷無慘垂下眼睛對沙理奈說道,“到我這邊來。”
沙理奈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聽話地站起身來。
花開院三千沒有阻止,隻是調笑着開了口:“真是難得,若君大人竟然這樣寶貝自己的女兒嗎?”
産屋敷無慘沒有理會她,直到沙理奈走到了他的身邊之後,他才開口:“像夫人這樣随随便便帶走其他人家的孩子,才是出格的舉動吧?”
紅衣的女人神色無辜:“我隻是尊重這孩子的意見而已,沙理奈也很好奇平城京的樣子,是嗎?”
“嗯,是有一些。我以前從來都不知道母親的故鄉呢。”沙理奈誠實地點點頭。
産屋敷無慘看了她一眼。
沙理奈沒能讀懂他的神色,隻覺得似是有什麼東西在他漆黑的瞳孔之中呼之欲出,仿佛海底的波濤。
“作為她的父親,我自然有權力決定沙理奈去什麼地方。”産屋敷無慘說,“她的母親逝去已久,花開院夫人現在出現,未免有些晚了。”
“若是她想要走的話,那麼無論什麼時候我出現,都不會太晚。”花開院三千跪坐在位置上,擡起頭與無慘對視。
兩人一高一矮,隔着一張桌案視線相對,均是毫不相讓,竟顯露出一種勢均力敵的氣勢。
沙理奈左右看看自己的父親和姨母,她覺得此時的空氣有些奇怪,疑惑地吸吸鼻子,又沒有感覺出太大的不同。
片刻之後,花開院三千站了起來,她對着無慘微微欠身行禮,繞過桌案與他擦肩而過。
在兩人即将錯開的時候,她停下了腳步,繼續說道:“你應當慶幸,沙理奈被養得很好。否則,無論如何,我都會将她帶回去的。”
她的姐姐去世之前,最放心不下的人,便是她的女兒。
年輕的母親知道自己父上冷漠,夫君無情,家族路遠,在病痛中向着自己的妹妹寄出了信件。可惜,當時的妹妹同樣隻是不受重視的姬君,并沒有力量穿過迢迢路途照拂到沙理奈。
多年之後,花開院三千終于成為了家族的掌權者,擁有力量來到這裡讨要自己姐姐的孩子。
她遺憾又欣慰地見到了這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穿着漂漂亮亮的十二單,性格天真爛漫,講話富有調理,隻看了一局棋便能夠赢下成年的對手。
欣慰她被養得極好,又遺憾她被養得極好。這樣的話,花開院三千便沒有理由打破女孩這安穩的生活。
傳聞之中常年病重性情乖戾的産屋敷無慘,竟真的會精心地養育自己的女兒。
“沙理奈,”花開院三千半蹲下來,溫柔地看着小小的女孩,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若是哪天你父親待你不好,盡可以向花開院家寫信,我就會來把你接走。”
沙理奈看着這個願意與自己平視着大人,女人的眼裡泛着比櫻花還要溫柔的光亮。
她認認真真地開口說道:“謝謝姨母。父親待我很好,會一直都好的。”
小小的孩子的語氣很笃定,分外堅定地信賴着她的父親,相信那一直都不會變。
花開院三千站起身來,對于無慘,她的聲音便冷淡了許多:“無慘,你要一直都對她好。”
産屋敷無慘冷笑了一聲,說道:“産屋敷家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指指點點。”
穿着紅色和服的女人沒有再說什麼,離開了這塊坐席。
産屋敷無慘垂下眼睛,與正擡頭看自己的孩子對視,再次問了一遍:“你想與她去平城京?”
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無慘想,若這次沙理奈依然給予他肯定的回答,那他現在就帶着她回北對,讓她一步也不能夠離開。
他的女兒分明是屬于他的東西,隻能按照他的想法來行事,任誰也不能帶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