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腦袋痛得像要被劈成兩半,盧息安的傷勢卻已經神迹一般恢複。
身體自動承受與變化,透着殘酷的傷口宛如濕潤的面團,被無形的大手猛力地捏在一起。
斷裂的血管裡灌滿藥水,沖塌淤血,狠狠地重新連接,連皮帶肉碾在又酸又癢的骨頭上,盧息安發出難捱的悶哼。
身體中仿佛突然脹滿了岩漿般滾燙、炙熱的生命力,未知的強大魔力在此刻湧動,讓他産生了幻覺,眼前冷血藤蔓帶來的明明是黑暗,他卻看到了奇異的景象——
空無一物的黑幕中,由遠及近懸停着一道豎着的冰棱,它越來越巨大,發出越來越盛的白光,宛如創造自己的那位神的豎瞳。
那位造物主啊……
祂果真不會遠離,依舊這樣盯着我。
讓我在到達極緻的各種感受中溺死,又自這卑賤生命的深處重新拼湊、恢複,出生。
貌似在賜予他新生,可此刻這份安甯,也無非預示下一次會到達頂峰的痛苦。
盧息安模糊的意識中驟然升起一陣強烈的憤怒,夾雜着抗拒與恐慌,可他什麼都掌控不了,掌控一切的,将永遠是他的造物主。
他便徹底被拉進了那冰棱的白光裡,從那道豎瞳的狹縫中穿了出去,刹那間,他所有抵抗,所有不滿,都在茫茫一片白光中消失了。
……
……
盧息安忽然不再掙紮。
路誠也總算被松開了,隻是手臂沉重,盧息安身體透支過度,昏睡了過去。
計劃被徹底打亂,路誠真是服了。
他重新戴上兜帽,惡聲惡氣地命令王蓮将人原路送上去。
回到一樓,路誠給活闆門加上十道保護魔咒,确保除了自己以外,任何有好奇心的溫血動物,比如人,都不能擅自打開這道門,隻有會動的植物能出入。
之後又以防萬一,他讓王蓮快點爬上三樓,在他說的抽屜裡找來繃帶,在臉上纏了幾圈。
是啊,身為網文作者,中二魂是不滅的,拿起繃帶就往臉上纏!
路誠有些羞恥,粗暴檢查起盧息安的雙眼。
完了。
這下徹底完了。
路誠坐在一旁扶額。
盧息安這雙眼睛,的确因為嚴密的遮擋沒能沾到池水,但他體内煉金池的力量太強,最多一天,他的眼睛就能恢複如初。
也不是路誠故意折磨盧息安,讓他拖着殘軀在這裡煎熬,而是之前路誠就是在盧息安養傷時期緩慢改造了盧息安的禁魔體質,同時讓他學習了魔法。
那時期盧息安身體虛弱,本來就哪裡都疼,每天都在高燒,徘徊在生死邊緣,當然無法抗拒路誠遞給他的藥劑,更不會質疑路誠的行為,現在盧息安已經恢複……自己怎麼解釋非要幫他改造身體這回事兒啊?!
無事獻殷勤,就是非奸即盜,路誠可不會相信有無緣無故的、過度的好意!
尤其是這片大陸,做過聖母的不僅死透了,腦袋還能被人砍下來示衆。
原計劃是提高盧息安的養傷質量,再給予一些正向的引導,可沒想這進度就像坐火箭?
路誠眼前倏忽閃過最終大戰後的凄涼戰場,那荒蕪的一切,都是眼前這個狠辣魔王搞出來的,如今盧息安年齡雖小,但身體卻很好,不會突然殺了他奪塔吧?
不會吧?
……
盧息安這次昏睡時間很短,他醒轉時,昏黃的燈光映入眼簾,眼前站立着黑暗的陰影。
盧息安摸着地面坐了起來。
他試圖看清塔主和周圍的一切,但眼前仍然十分朦胧,好像隔着紗。
“我會徹底治好你的眼睛,但……”塔主冷淡地說。
今天這一番折騰,好像已經讓塔主煩悶極了,累極了,他宛如垂暮老人提不起精氣神,語氣比之前還要衰弱。
“一個月後,我要将你獻祭出去。”塔主向他陳述這個事實,“如果反抗……”
盧息安腳腕一涼,被蛇一樣冰涼的東西徐徐盤繞。
“你就立刻變成我的花肥。”
盧息安愣神起來,不知為何,這樣的答案叫他松了口氣。
原來自己的确還有利用價值。
……塔主真的還要繼續治好他的眼睛?和夢裡一樣,他的眼睛會完全恢複?
夢裡他受到燈塔周圍魔法屏障的日夜庇佑,日子看起來還不錯……可難道,夢裡最後他也被獻祭了?
盧息安沉默不語。
獻祭活人給神并不罕見,難得碰上對祭品“活着的程度”還有要求的神,盧息安似乎……應該慶幸?
“你是啞巴?”
盧息安心中一凜,終于開口了。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