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誠一睜開眼,馬上又閉上了,希望自己根本沒睜眼。
表哥衣裝整潔的胸膛正在不遠處,礙事地擋住了視野。
路誠手指尖悄悄劃拉兩下,發現自己真的不在棺材裡,而是在那張被他誇過柔軟的床上。
現在他完全沒了誇它的心情,正如昏迷時叫他感到不安的——自己渾身涼飕飕,跟沒穿衣服一樣。
是真沒穿啊!
路誠猛睜開了眼,和表哥大眼瞪小眼。
“我的衣服呢?”
表哥一字一頓,“濕了。”
路誠詐屍一樣睜眼說話,安德斯不動如山,他已經等候多時了。
“濕了?”
路誠有些狐疑,掀起被窩看看自己——所幸還有一條底褲,但他仍然懷疑自己完全被看光了。
加上他的手——手上的繃帶不翼而飛,如此一來,除了底褲下的,他所有皮膚都暴露在外,頭發也蓬松得像被猴子來回梳過一百遍。
手上的傷口則完全消失了,一道劃痕都沒留下。
路誠當然不會認為這是表哥給自己施展了什麼大治愈術。
立刻明白了什麼的他一時頭痛欲裂,緩緩倒回了羽毛枕頭的凹痕中,用力拉起被子。
此時他真心希望自己在棺材裡,而不是這,渾身光溜溜地被坐在床邊的斷頭台愛好者盯視。
是真的盯視,安德斯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着路誠曾經纏繃帶的那隻手。
路誠被他盯得緊張,擔心表哥神情如此專注,是想嘗嘗這隻手的味道。
他趕忙縮回胳膊,整個人隻露出一顆腦袋……也求求表哥别看到腦袋就想摘下來!
沒了手作為目标,安德斯目标還多着呢,這個人昏迷時,他就一直在準備,一條條事項列在腦袋裡,比起嚴刑逼供一名死囚,他此刻準備的“項目”更多。
但首先得确認一點。
“你确定,你是霍莫爾公爵之子?”
路誠渾身都涼快,尤其是心口,遲疑問:“你什麼意思?”
安德斯竟然平靜得像個正常人了,或者說,他更進一步,腦袋徹底完蛋了?
安德斯貌似在認真思索:“你沒有一點像他,或許是私生子。”
假若是私生子,連同生母被趕到這個地方,似乎也說得過去。
尤其眼前病中容貌仍绮麗出衆的男孩——總之還稱不上男人。
愛索斯不僅不像那個色令智昏、性.欲旺盛的老種馬,反倒很像另外一個人……雖然隻有一隻手像。
這個想法唯一的纰漏,就是一隻手不能單獨成為私生子,所以更合理的是,愛索斯整個人是個私生子。
如此一來,他的父親當然不是霍莫爾,而是那位大人……如今過去了十七年,年齡倒也差不太多……
安德斯感到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跳,但他決定繼續這樣想,如果需要,他可以迫使全世界都認同他。
安德斯皮笑肉不笑地問:“……聽說你母親是個美人?”
“好了,”路誠及時打斷表哥的發病症狀,“哪個嬰兒一出生就能看出是私生子……我的确因為沒有神紋被流放,我的親生父親是霍莫爾公爵,另外我母親,”路誠表示贊同,“是個美人。”
美人這點路誠親眼驗證過的,愛索斯長得也像生母。
……至于自己身上有沒有神紋,表哥也驗證過了吧,現在頭皮還熱着呢。
路誠懷疑的目光落在表哥手邊的矮櫃上,那裡就有一把相當可疑的骨質梳子。
安德斯聽了,也不知道他那個腦袋能不能理解,竟然又沉默了。
沉默也要盯着他看,路誠壓力山大,左右瞧瞧,他們正在路誠的新“卧室”裡。
這雜物間實在太小,導緻安德斯坐着的椅子一半在門裡,一半在門外,路誠想離開,除非穿着底褲從安德斯頭上跨過去。
路誠便想問問王蓮怎麼樣了,不會真的被表哥拌了涼菜吧?
到此刻為止發生了什麼,這也不難猜。
自己昏迷前明明詛咒發作,如果不進煉金池,不可能再睜眼看到表哥,真是活見鬼。
加上王蓮是個小傻瓜,沒事就喜歡自作主張,眼下自己安然無恙,表哥又孝順得侍疾床前,如此匪夷所思的場景,不正說明在自己昏迷的時候,發生了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嗎?
肯定是王蓮發覺他要死了,自己跑出來把他帶進了煉金池。
現在就等着表哥發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