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海森承認,他同意卡維成為室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的建築畫,雖然那場景隻是昙花一現,但他始終記得在披薩店的那天,卡維被圍在人群中央,拿着一支金色筆頭的鋼筆,畫出各種流暢的線條,連他最後簽名那一點,筆尖洇出的墨他都記得。
“你接到訂單了?”
“啊,接到了,”卡維起身去陽台裡取了工具箱來,倒是很有自覺地沒直接放在餐桌上,在圓幾上放下了,打開了工具箱的卡扣,“小單子總是能接到一點的。”
還在擦碗的艾爾海森看了一眼竈台,似乎在計算還有多久能把這裡收拾完,“你什麼時候畫?”
卡維從工具箱裡拿出了一本極厚的筆記本,從側面看,應該是比較顯舊的羊皮紙,右下角的紙張似乎因為長時間的翻頁已經有了些卷邊,他往後翻了翻,基本是翻過一大半後才停下,專注得都沒聽見艾爾海森說話。
待竈台也擦好了,碗筷都放到了原來的位置,艾爾海森擠了一點水池邊的洗手液,洗起了手。他原來這裡隻是放了一塊檸檬味的香皂而已,這個洗手液是卡維來了之後才換的,換成了馥郁的奶香氣,洗完了手後還會存留很久,起初他還會特意去聞,但每次聞都會想起卡維有些肉感卻線條流暢的小腿,他就刻意制止了自己去聞的動作,兩三次後,就不會再想起來了,任由這股奶香萦灑在四周。
艾爾海森走出了廚房,看到卡維仍然專注在自己的筆記本上,不知什麼時候還給自己戴上了一副眼鏡,金絲邊的,兩邊的鏡架邊緣還墜着兩條偏細的金屬鍊,一直蔓延到擱置鏡腿的耳朵那。卡維擡起頭的時候,這兩條金屬細鍊就随着他的動作抖動了一下,他的臉側着擡的,就有一條細鍊貼在了面頰上,襯得他本來就白的皮膚多了一層金屬光澤。
“洗完了?”
“嗯。”
卡維展了個笑,又放松似得往椅背上仰了仰,對着艾爾海森擡了個下巴,“看麼?”
“什麼?”
金發人又不經意地舔了一下嘴唇,“你想看什麼?”
本來應該對這人所有發射過來的暧昧置之不理的,但手上的牛奶香氣似乎把艾爾海森膩在了原地,還帶上了一些不由自主的沖動,“我想看什麼都能看?”
卡維的眉梢不經意地挑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睛裡帶着笑意,“今天怎麼這麼主動。”
這一句話把艾爾海森點醒了,他回過神來才發現剛剛自己的失态,“你不畫的話我就進屋了。”
卡維說着:“我以為你不愛看呢。”艾爾海森擡腿就要走,卡維卻順着把住了他的胳膊,又補了一句,“急什麼,我剛在看雇主需求。”
卡維的手很軟,撫在艾爾海森的手臂上,他甚至感受到了一些滑膩,心裡軟了,嘴上卻更硬了,“我進屋了。”
“别啊,”卡維阻止道,“我可不想在床上畫,軟趴趴的我線都畫不直。”
艾爾海森心裡冷哼了一下,果然,這人就是這樣的,見縫插針的引誘——不對,其實他在卡維的行為裡感受不到急迫,更多的是一種隔岸觀火的挑逗。他沒再搭理卡維,跨步就要往卧室裡走。
“别走,現在就要畫了。”
這一聲别走,太像他喝醉時候對着自己說的那句話了,艾爾海森最終還是把卡維的手從自己的手臂上撸了下去,坐到了沙發上,等待面前人的表演。
卡維搖頭輕歎了一口氣,笑了笑,再站起來的時候,整個人的氣場就變了,身上的柔軟暧昧氣息一退而盡,眼眸裡散開的光彩,都蓋住了金絲邊眼鏡細鍊上的光澤,嘴角還帶着一抹自信地笑。
艾爾海森挑了一下眉梢,看到卡維的嘴角毫無預兆地冷了下去,又從工具箱裡拿出了一個紙卷,扯掉了上面的皮筋,從卷心裡拿出一張紙,沒有明顯的紋路,是一張水彩紙,艾爾海森認出來了。
16開的純白水彩紙攤開在茶幾上時,艾爾海森覺得有些可惜。他以為會是像第一次在披薩店遇到他時候的那種大畫報,卻沒想到這張紙能完完全全地放到茶幾上,口中的歎息還沒來得及傳遞出去,卡維就拿了個短小的炭筆在紙上畫了兩道線,又把炭筆放回了工具箱。
艾爾海森的眼睛眯了起來,這是他見過的,僅有的兩條輔助線,并沒有完全垂直,反而貼得很近,切了一個角度并不大的斜角。
要用上次的F筆尖鋼筆嗎,艾爾海森在心裡猜測。
沒有,他沒有拿起來,他拿起了一支鉛筆。
這支鉛筆的筆芯裸露得很厲害,包裹住筆芯的木包邊被削得很高,從碳心往上呈現了一個非常順滑的姿勢,他總覺得這個弧度很眼熟,卻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裡看過。
沙發因為被艾爾海森占着,卡維卻沒讓他讓開,也沒拉過餐桌邊的凳子,而是彎下了腰,左手撐在了白紙上固定住,右手才拿着筆畫着。一時間,艾爾海森不知是該看卡維,還是他手裡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