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黑影伸出手,朝他揮了揮。
聽筒裡傳來他的聲音:“看見我了吧。”
“跳下來吧。”
“你很快就能見到我了。”
趙辭鏡家在五樓,他擡腿往上爬的時候,心髒感受到一陣本能的慌張。
“好高,”他的聲音在發抖,“我真的要跳下來嗎?”
“放心吧,我會接着你的。”那道聲音夾雜着笑意,讓趙辭鏡感覺安心了些。
他說能接住自己,就肯定能接住自己的。
夏季深夜的風拂過臉頰,趙辭鏡坐在窗台上,周遭萬籁俱寂,眼睛能看到的唯一光源是路邊一盞孤獨的路燈。
腳懸空着落不到實處,因為看不太清腳下而稍稍消減本能的恐懼。
心裡一時有點空,趙辭鏡隐約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意味着什麼,好像自己對什麼還有着留戀和不舍,又不能完全清醒過來。
手機已經放下了,耳邊的聲音卻仍舊沒有放過他。“淩塵”的聲聲催促越來越急。越來越快,像是催命的詛咒。
五樓的高度似乎成了萬丈深淵,他好像馬上就要陷進黑暗巨口。
……
·
薩摩耶從發呆中回過神來,忽然發現趙辭鏡不見了。
它擡起頭四下看看,忽然看見窗邊坐着的背影,身體前傾,仿佛馬上就要掉下去了一般。
“!!!”
在腦海裡系統的尖叫聲中,大狗瞬間瘋了一樣撲上去,一邊大聲狂吠着,在那道身影前刹住車,小心翼翼叼住趙辭鏡的衣角拼命往回拽。
劇烈的犬吠讓樓道裡的聲控燈都亮了起來,腳下距離地面的距離被照亮,破開黑暗的籠罩後,實際高度令人心驚。
也照亮了樓下空蕩蕩的空地,根本一個人、一道黑影都沒有。
趙辭鏡像被隻錘子敲了一下,稍微清醒了一點,耳邊“淩塵”的聲音也不知何時消失了,隻剩下“汪汪”的清晰狗叫聲。
“怎麼了狗狗?”他回過身來,疑惑。
薩摩耶呲牙咧嘴地叼住他的衣角,用力往下拽。
趙辭鏡感受到力度,恍了恍神,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似的,臉白了白。
半晌,他終于放棄了跳下去的計劃,擡腿開始往回窗戶裡邊跨。
薩摩耶松開嘴方便他行動,眼睛卻死死盯着他,生怕趙辭鏡身體一晃出什麼差池。
“蛙趣,”系統都傻了,“我都沒注意到他什麼時候過去的……這也太突然了,吓死統了。”
淩塵沒有回他。
“兒啊,在嗎?”
房門忽然被敲了敲,是周女士的聲音。
“狗狗在裡面嗎?”她的語氣疑惑,“我怎麼好像聽見它在叫?”
沒有回應,周女士莫名心有點慌,于是一把推開門,一眼看見兒子還在窗台上,半隻腿懸在外面。
“!!!”思維還沒反應過來,她的身體立馬沖過去,緊緊抱住兒子,把趙辭鏡從窗台邊拉了下來。
然後砰地一下關上窗戶,眼神還是茫然地盯着兒子,連呼吸都忘了,直到自己感覺到憋悶,才終于反應過來似的,放松了一般開始喘氣。
“我靠……”她抹了把臉,爆了句粗口。
半分鐘沒有說話,周女士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之後,才拉起趙辭鏡的手,翻看他的手臂和腿:“受傷了沒有?”
“沒有。”趙辭鏡搖搖頭。
短暫的幻覺消失後他冷靜了不少,也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在做什麼,心有餘悸的同時有種心虛的乖巧,雙手交疊放在膝上:“我沒事了。”
“你真的吓死我了。”周女士歎了口氣。
“現在還是很難受嗎?”她問,“剛剛發生了什麼?”
趙辭鏡:“沒事,剛才我男朋友來了,就在樓下,我想下去找他來着。”
“跳下去?他讓你這麼做的?”
“嗯,”趙辭鏡低頭抿了抿唇,“他說他會接住我的。”
周女士眼神複雜地看着兒子。
她想起三個月前,兒子出院那天興奮地告訴自己他有了對象。她其實原本是不太能接受自己孩子對象是同性的,但她覺得這或許隻是趙辭鏡躁期症狀的表現——性/欲增強,戀愛欲望上升而已,沒準一會兒就自己分了。
興緻上不好孩子觸黴頭,于是她笑着回應了他:“等哪天帶來讓我看看。”
誰知,事情的發展超出了她的預料。
兒子如她所料和那個男孩分了手,但一段時間的低迷期後,他們似乎又複合了。
令她十分擔憂的是,兒子對象似乎人品有點問題。經常說奇怪的話,讓兒子做出危險的事。
趙辭鏡從來沒有帶他回來過,周女士也沒見過那個人。
她擔心兒子的安全,最終還是決定勸他們分手。
那天兒子離家出走被找回來,在逼問之下得知是趙辭鏡那個所謂的男朋友讓他這麼幹的。
後來,周女士和兒子爆發出很大的争吵。她情緒有點失控,劈手奪下趙辭鏡的手機,想要強制删除那個人的聯系方式。
誰知,她一奪過來就愣住了。
明明剛才還看到趙辭鏡在給對方發信息,手機頁面卻明晃晃停留在主屏幕。
壁紙上哆啦A夢憨厚可愛,笑吟吟地看着屏幕外愣怔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