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全都給剪了,爸媽又給自己買了新的,卻沒有那人的份,隻有打罵。
李虔想,他确實應該為此感到虧欠,但又似乎不止于此。
那段日子李虔過得也很艱難,然而禍不單行,李無垠的精神出問題了。
起因是那天李虔炒菜過了火候,被李無垠聞出焦味,忽然打翻了飯碗,說你為什麼要在飯裡下毒,你是不是想害我。
碗裡的湯湯水水倒了李虔一頭一臉,體面的西裝上全是油兮兮的飯粒。
他卻沒有發脾氣,隻是深吸一口氣,拉着哥哥去了精神科。
一開始的診斷是精神分裂,然後是分裂情感性障礙。
李虔親手把哥哥送進精神病院。李無垠剛被關進去的時候,病情正在發作期,他回頭對着鐵門外的他弟破口大罵,窮盡一切能想到的最髒污、最惡毒的詞彙,一邊罵着卻一邊哭着,說求你别把我送進去,讓我做什麼都行。
李虔卻無法答應他,隻同意經常來看望。
因為那時的李無垠病情已經發展到身邊無時無刻都要有人陪的狀況,而李虔要是把李無垠接回家去,父母必然會知道。
他們不會同意他們唯一的“好兒子”可能這輩子都要照顧這樣一個他們眼裡的“累贅”,如果自己非要照顧,他們會和自己斷絕關系。
這麼多年的父母子女,李虔自認為還是很了解。
而李虔要上班,要賺錢,也沒辦法每天陪着李無垠。便隻能讓他住在這裡,讓醫護人員看着他,待穩定病情後,再做打算。
這一住就是五年。
這五年來李虔忙忙碌碌,努力積蓄着自己的财産,是為了讓自己能有底氣脫離原來的家庭,和哥哥生活在一起。
他實在很忙碌,忙到都差點忘了,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再看過哥哥的舞蹈視頻。
他也沒有想過再看到這樣的場景,會是在這間小小的活動室。
李無垠穿着病服跳舞的樣子,仿佛讓他一下子回到當年,窗外陽光刺眼,綠葉的影子在窗簾上擺動。
他穿着校服躲在自己房間裡偷偷看哥哥的視頻,還要時不時注意一下父母有沒有發現。
屏幕上那人風華正茂的樣子,和如今沉澱下來的模樣逐漸融合,雖然身體胖了不少,自有的驚豔卻一如當年。
“其實這次過來,還想跟你說個好消息。”李虔低着頭道。
李無垠擡起腦袋,眼睛都還是紅的:“什麼事?”
“我問了醫護人員,他們說你這一年來狀況都很穩定,沒有再發作過,”李虔說着,李無垠的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一般地睜大了,“我想,等再觀察半個月,如果情況還不錯,就給你辦出院。”
“啊!啊!!!”李虔話還沒說完,李無垠已經興奮得跳了起來,他喉嚨裡發出混雜着哽咽的嘶喊,此刻沒有什麼話比這更能表達他的感情。
他這一嗓子把整個病區的人都吵醒了,護士進來敲了敲門,警告他還沒出院呢,再大喊大叫就抓去做電療。
語氣嚴厲,但聲音卻藏不住一絲不明顯的笑意,顯然也為他感到高興。
李無垠的聲音跟被掐了脖子似的戛然而止,他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半晌還是忍不住發出嗚嗚嗚的笑聲,但眼裡又落下淚來。
常人可能很難想象,對于一個在精神科住了五年的人而言,出院意味着什麼。
是能摸到穿過指尖的風,是能感受到陽光落在皮膚上的溫度。
是一個全新的開始,是能夠重新擁抱的自由。
在那天的描述中仿佛還那麼渺遠的美好夢想忽然就變得那麼近……近到仿佛觸手可及。
李虔站在一邊靠着牆,笑着看向李無垠。
他低聲自言自語:“……李無垠,你的未來無邊無垠。”
也許李無垠出院後能回到曾經最耀眼的頂點,也許不會。
但無論如何,他都将會有一個無垠的未來。
其實李虔在來之前都還有點猶豫,畢竟一旦出院,李無垠要是再發作送進來,會是對他的二次傷害。
但看見李無垠和朋友們笑着慶祝生日,看見他跳舞的樣子,又覺得已經是時候了。
兜兜轉轉這麼多年,已經是時候重逢了。
……
這天晚上對于李無垠而言注定是不眠夜。
不過,對于其他人也是。
江若即和郁岚兩個又沒羞沒躁地親起來了,畢竟明天就要分别,兩人幾乎要黏成連體嬰。要不是旁邊無時無刻都有人,他倆絕對能原地滾上床單。
趙辭鏡和淩塵還在冷戰——就連睡覺都要背對着背,趙辭鏡是賭氣,淩塵則是覺得有點尴尬。
這天晚上病房裡三個人一個都沒睡着,第二天醒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所有人都頂着一雙黑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