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并不是一件難事。
厭倦了枯燥的生活,恐懼着潛伏的怪物,疲憊于看不見希望的星球,這些都是正當的、無可厚非的、哪怕是星球本身都不會去追責的理由。
但是江夜并沒有過這樣的想法,在她看來,生活在這顆星球上就和呼吸一樣簡單。
而她,隻要這種簡單就能感到安心與快樂。
她的離開,隻是想要看到更多人……不對哦,這樣說有些狹隘。
江夜對着幽幽亮起的屏幕,艱難地攻讀着手上剛剛從廢棄飛船内挖出的操作手冊。
她想看到徨安上更多的生物的快樂,這裡特指她的姐姐!
雖然她從心底不喜着神晃的到來,但是大蛇和姐姐,倒是見到他就很很高興,大蛇甚至還引起了不小的騷亂。
“不屬于徨安的竊賊”,那股總是壓不下去的惶恐不安讓她在心裡如此稱呼神晃。
“……我得讓姐姐他們把注意從他身上移開。”江夜喃喃道,對照着說明書控制好力道,小心翼翼地将隐藏在桌面下的屏幕調出來。
浩瀚的星圖在她面前展開,從未見過的星球一顆顆地标列在屏幕上,低調又誘惑地閃爍着。
江夜不為所動,在确定那底端的藍色原點代表了飛船所處地後,耐心尋找着那顆蔚藍的陌生星球——地球。
但是……這也太難了!
好不容易才看懂一點飛船操縱知識的江夜皺了皺鼻子,屏幕上的圓點除了大小與顔色,完全看不出有什麼差别啊!
“你在看什麼呢。”一個人影突然出現,摸着下巴欣賞她少見的難為臉。
江夜一把把背上的綠色大傘甩到桌面上:“在看從來沒看過的東西,笨蛋前輩01号!”
被她稱為編号01的笨蛋前輩棒讀地“哎呀呀”着,順着傘三百六十度旋轉了一圈,最後以一個格外妖娆的姿勢翹着腿,坐在了屏幕上。
不對,與其說是坐,不如說是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鬼在用飄模拟坐。
“這稱呼真傷人,明明小時候這麼可愛。”之前在聖樹那帶頭調侃江夜的男人裝模作樣地抹了抹眼淚,“啊,傷心得下一秒就要死過去了,不喊我的名字可不會原諒你哦!”
比起困惑驚訝更多的江夜用手指戳過前輩半透明的身體,連手中的冊子都趕不上去看:“你怎麼出來了,這裡可不是‘穴’,哪來的能量讓你現行?”
男人哼哼唧唧不說話,随手翻閱江夜放到一旁的冊子。
這下江夜更是驚訝了:“連實體都能觸碰……木森,到底怎麼回事?”
男人,也就是木森見她總算乖乖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攤手一臉無辜:“不知道,我跟你從森林裡出來就這樣了,不過原來死人去觸碰彼世的東西,是這種感覺啊。”
木森一臉驚歎,不知想到了什麼臉上突然古怪了起來,他看着寄宿着他魂體的傘,看向江夜的眼神火熱。
“啊啊,我已經很久沒有體驗……”面色如活人一般靈動,就連隐藏在夜兔骨子裡随着死亡一同冷卻下來的血……都沸騰鼓動起來了!
軀殼是如此的火熱,讓他忍不住想要,戰……
木森:“和我打一……嗷!”
局部火辣辣的被硬物塞入的感覺讓躍躍欲試即将舉起傘的男人痛苦地哀嚎了一聲,他呈大字地趴在地上崛起屁股,顫顫巍巍地嘗試将插入菊花的傘尖給拔出。
“别理這個臭老頭,小夜,都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還想找人幹架。”從另一把傘内飄出的戴着眼鏡的女人翻了個白眼,明明是靈魂狀态,身上還纏滿了繃帶。
她強硬地将傘尖繼續抵住,手指自然地按下子彈發射按鈕,單手拿過飛船操作手冊認真地看了起來。
江夜看了眼地上像被扔到鐵闆上的魚一樣在那不停翻面的男人,還是決定聽從面前這位木森夫人的話,選擇無視那個不合時宜的存在。
“芳林小姐,看得懂嗎?”江夜湊過去想要跟着一起看,卻被能觸碰到實體的靈魂伸出手指抵着額頭給推開了。
芳林推了推有些下滑的眼鏡,在将手中的傘又用力向前推了一把後,像是做過無數次一般熟練地坐到捂着血流不止的臀部的木森背上,撐着下巴把說明書給丢掉了。
“駕駛救生艙而已,比造飛船容易多了。”芳林邊說邊用左手在屏幕上飛快地輸入指令,隻見黯淡的艙室瞬間明亮了起來,帶有安神作用的香味随着啟動的空調暖風充盈了整片空間。
桌面下的屏幕回歸原處,整張台面閃了閃,廣闊的星圖放大數倍後鋪在了桌面上,并附帶上了上面各星球的名字。
地球在何處,清晰可見。
“幫大忙了芳林小姐,原來地球就在這裡啊。”江夜虛空圈起屏幕中那顆旋轉着的藍色小球,定定地看了好一會後,突然低聲說道,“……差距應該不大吧。”
宛若歎息一般的聲音并沒有被兩個魂體所捕獲,木森調整四肢以完美的角度撐在地上說着“這下你滿意了吧臭老太婆”,聽見江夜的聲音還以為是她找到了地球打算出發,順口問道:“江華肯讓你出去?”
聽到姐姐名字的江夜不知為何感到了一陣心虛,但一想到她隻打算去一天準備好驚喜就回來,她便直起了腰,戳着那顆在她指尖下旋轉的藍球回答道:“姐姐一向都很放心我。”
正在家中整理書架的江華打了個噴嚏。
芳林:啊,那個球……
“诶——真的嗎?”木森拉長了音調,江夜這副斬釘截鐵的樣子反倒讓他生出了一絲懷疑。
江夜仗着木森在自願當椅子看不清,小小地目移了一下,但很快她便顧不上其他的了。
腳下泛着金屬光澤的地闆在顫動,她借着邊上的椅子穩住身體,驚訝地睜圓了眼睛看向窗外高速移動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