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了日月精華這一說的江夜起了個大早，她打了個哈欠，支起身子迷糊了半晌才想起來這裡不是徨安，沒有姐姐會溫柔地叫她起床。

頭發淩亂的江夜失落了一會，心中對江華的思念更上一層。

希望我回去後，姐姐不要生氣太久……

毫無報備就離家的江夜心虛地想，要、要不然再給姐姐找一頭會畫畫的大猩猩回去？

想着些有的沒的的江夜将一次性毛巾丢棄，臉上的濕意慢慢驅散掉殘存的睡意。

高高束起的馬尾劃過一道慵懶的弧度，惺忪的紅眸在房門打開的瞬間犀利地看向了左側。

是一顆還不怎麼熟悉的金綠色團子，邊上放着兩把熟悉的舊傘，腦袋一點一點的，頭上還有小小的“Z”字飄出。

伊東鴨太郎：Zzz……

摻雜着散去血腥氣的荒涼沙土味，過于弱小的氣息被舊傘遮掩，就這樣讓伊東鴨太郎安然地睡着，沒有一點兒打擾到裡面的人。

向外踏出的腳步一滞，江夜遲疑了片刻，想起這幾天這個小小年紀就毛遂自薦的人類幼崽好像特别的黏自己。

這是将她當作了母獸嗎？并不想無痛當媽的江夜将那顆團子揣起來，将他安置在了柔軟還留有餘溫的床上。

啊，順手。

“小夜~對那個小子很上心嘛？”

房門關上，和路邊撿到的挺直“聖劍”沒什麼區别的傘上飄出兩個魂體。語氣格外飄蕩的木森還未凝聚出身體，字符就一個個從嘴的位置蹦出，砸在了還握着門把手的江夜頭上。

江夜的腦門上有淡淡的青筋浮現。

不靠譜的前輩虛化拉長自己的身體，一半探入房内窺探，一半留在房外舞動。

“喲~認識這麼長時間，怎麼不見你給尊敬的前輩添一床被子？怎麼，地球上的小崽子比我們的兔崽子可愛，被迷住眼了？”

戲谑的語氣因為帶着一絲賤兮兮，讓江夜想把眼前的身體直接砍成兩半。

“首先，前輩你已經死了，比起添被子我覺得給你墳上多鋪一層土更實在。”江夜注意着自己的語氣，好讓裡面的嫌棄不誤傷另一邊無辜的芳林小姐。

她認真反駁着被芳林拽回原樣的木森：“而且，我并未見過夜兔幼崽。”

木森與芳林皆是一愣。

“啊，最近見到了，陸奧還沒成年呢。”

江夜低垂着眼，将伊東鴨太郎與記憶中見到的幼崽進行對比：“和其他看見我就瑟瑟發抖或者試圖攻擊的幼崽來比，鴨太郎确實算是個可愛又乖巧的孩子。”

再說，伊東鴨太郎長得也符合“可愛”這一詞。

“好吧，我被說服了。”芳林推推閃過白光的鏡框，一下與丈夫劃開界限，“看來這小子要奪得兩位小姐的芳心了。”

木森發出不走心的哀嚎，勾着手指将那條界限放寬跳了進去：“再加一位英俊潇灑的先生！”

搞怪的男人朝妻子一陣擠眉弄眼，在聽到她無可奈何的歎氣後，又将那界限縮小，把一臉茫然的江夜給擠了出去。

“但是還是有一點需要否定！這孩子絕對不是最可愛的，我們徨安的兔崽子才是最可愛的！”

但他這一番宣言并沒有得到江夜贊賞的目光，和他打了多年交道的小兔子并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過多争執。

她是早起打算赴绫乃小姐的約去挑花的，不是來當“最可愛幼崽大賽”的評委的。

“什麼啊你這個笨蛋，還什麼都不懂呢。”木森笑着伸手打算揉亂江夜的頭發，自然鮮活的打鬧着，直到透明的手穿過了活人溫熱的身體卻感受不到一絲溫度。

不正經的笑聲有了一絲不自然的停頓。

龐大的飛船裡不時傳來嘈雜聲，這群遊蕩在星海裡的海盜因為一點小事扭打起來，過了會又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勾肩搭背地一起巡邏。

如今的人間就像是擠滿甚至溢出了潤滑油的容器，一點都留不住他們這群老鬼。

滑溜溜的手上兀地一痛。

“老人味都傳到我這裡了，笨蛋前輩。”掐住那隻意圖作亂的半透明的手，江夜慢吞吞地往邊上偏，嫌棄的意味都快從眼眶裡飛出。

她無視怔愣了一會又恢複自認為潇灑其實癫狂表情的木森，習以為常地靠近另一個幽靈，帶着些自己也察覺不到的親昵與不好意思：

“芳林小姐……”

魂體懸空高過了江夜有兩頭，高挑的女人對待她總是帶着散不去的母性光輝。

也不能顧此失彼，徨安的所有孤魂好像都操着那麼幾分老媽子心思，無論男女。

和江華不同，江夜幾乎沒有與正常人交往的經驗，所在乎的一切竟都是徨安上的非人存在。

雖然在外界眼中，他們夜兔也算不上什麼正常人。

但忽略他們對戰鬥的狂熱，無底洞一般的胃口，堪稱逆天的肉、體力量……夜兔也是人。

呵護本族的可愛幼崽，是他們這些掙紮于末世的老兔子的本能。

所以……

芳林捏捏江夜柔軟的臉頰，凝實的身體大手一揮，拍飛了靠近的死鬼另一半：“我就不摻和了，你放心出去玩吧，木森這家夥我也會看好的。”

“還有，和那位绫乃小姐多逛會。”芳林眨了眨眼睛收回手，調侃補充道：“希望你們兩個小家夥說的神奇花朵，能讓江華消氣。”

畢竟也算是一場另類的離家出走。

危機感直沖腦門，江夜一哆嗦，和芳林耳語了一會便匆匆離去。

畢竟太陽和boki一樣，升起的速度可不是一般的快，她已經在門口耗了不少時間。

斜躺在地上的木森無聊地數着灰塵顆粒，漫不經心地躲過自家妻子對着脖子去的攻擊。

“起來了，趁着現在小夜不在，我們繼續上次的實驗。”

忽悠走可愛兔崽子的芳林将有些松的繃帶重新系緊，拎着木森的領子打開了房門。

“還有你，小鬼。”

鬼魂和普世認識中一樣的死寂眼底，燃着一撮幽幽的火焰。芳林和木森一點欺負小孩子的感覺都沒有，将無形的殺氣覆在床上那個人類幼崽身上。

“讓我們看看你到底有多聰明和……可愛吧。”

伊東鴨太郎緊緊攥着手心，之前被那兩把傘凍得沒知覺的手肉眼可見的在顫抖，但還是咬着牙，拖着身體一點點地從床上起來了。

他知道，他現在一定能被那位大人帶回去了。

*

寺田绫乃趴在團子店的櫃台上淺淺地打了個哈欠，手上不停地打包好了所有團子。

一刻也沒有為徹夜做團子的吝啬老闆感到悲哀，早起趕到店内的绫乃超級能幹！

更何況，還是在陌生天人的注視下。

那些天人帶着輕蔑的眼神掃過店内的每一個角落，包括帶着谄媚笑容的店長和身手利落的寺田绫乃。

他們目高于頂，看不起這裡的所有，但是什麼都不敢做，隻是小心又急切地将所有的團子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