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親讨厭他罷了。赦大老爺是先太子的伴讀,由陛下和先太子一起教養長大,恩候之名上皇所賜,在宮裡平平安安長到成年,風頭無兩沒出過事。”
薛元娘怕她不明白,又笑笑說得更深入些。
“在宮裡能活是本事,能活得好更是本事,榮國府的确厲害,但甯國府的賈敬身份相當,同樣是伴讀,還未成年就被送出宮去,賈赦作為太子伴讀,太子兩年後不需要進上書房,他這個伴讀名存實亡,卻無人敢欺,跟皇子争強好勝,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
黛玉眼珠轉悠着,面露詫異。
“至少,他情商很高,仗着年少分寸拿捏得很好,名為主仆,實則既有同窗之義,又有扶持養育之情,看他如今落魄,可這份落魄是親人給予的,而非外人落井下石。”
“落井下石!”黛玉突然頓住,“大舅舅他……”
“廢太子鐵杆之人,根本撕不下的銘牌,甯國府敬大老爺要入道觀避禍,赦大老爺依舊逍遙快活無人欺淩,黛玉,你自己想想看,是怎麼一回事?”
“……”黛玉突然無言以對,感覺曾經的三觀都被重塑。
“不僅如此,你應該聽說過你政二舅舅不得志,外人不給面子,幾乎在府裡與清客閑談。外人對你政二舅舅這個榮國府掌家人完全不客氣,依靠着四王八公和王子騰這個京都節度使才能撐住門面,卻不敢欺淩赦大老爺,為什麼?他是廢太子之人,最該死的嫡系。”
“太太,你怎麼會這麼多?”黛玉好奇,也心神敬佩,“我母親本是榮國府之人,都瞧不清楚這些事。”
“因為帶有偏見,心有所向,所以無法正确判斷,有的時候真的是旁觀者清。”薛元娘最後一口喝盡這苦澀的茶,“以後别喝這些苦苦的茶,小姑娘喝點甜的,笑開心才好。”
“聽太太的。”黛玉甜甜一笑。
“真乖。”笑起來的黛玉精緻小臉可愛到不行,薛元娘暗自無奈,這是想誘惑她生女兒呢,怎麼這麼可愛呢,不過,可愛的女孩不能太單純,容易被人騙。
薛元娘又望向屋外,神色愈發凝重起來。
“你若是沒有你母親的好命,遇不到一個有擔當能保你一生無憂的相公,就别那麼單純地活着,到時候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瞧瞧外頭那些人,兩百萬兩銀子隻需要弄死一個姑娘,劃算嗎?”
笑着的黛玉的臉瞬間慘白,冷汗森森。
“我今日告訴你這些,一則是你問了我,我也想得到你的認可,二來,是因為你父親已經準備好拿她們開刀。開春你要去榮國府,早一些知曉,早一些平複,有些話心裡清楚,卻莫要讓人知曉,未來該幹什麼也得有杆秤去衡量,莫被人幾句話哄得辨不清方向。”
“玉兒受教了。”黛玉忍不住後退一步,給薛元娘結結實實行個禮,“謝謝太太教導。”
“要謝我,就幫我管家。你父親的心眼子隻有針孔大,不許下人幫我,可沒說不許你幫我?”薛元娘的算盤打得啪啪響,似乎已經看到林如海無語又無法拒絕的表情。
“嘿嘿,我就不信教你管家,他還能有意見,給我安排那麼多事,等着吧,看我不死催着他幹活,累不死他。”
薛元娘幾乎是咬牙切齒,要不是老闆願意給米,她早撂攤子不幹。
“呵呵……”黛玉在忍不住,哈哈大笑出來,“太太,你跟父親原來是這種關系?”
“不然呢?他就是個讨債的債主,誰叫我窮呢,等我哪日不窮了,看我甩臉色給他瞧,一老菜幫子以為我看得上他的外在。”
“還是銀子好看?”黛玉忍不住調侃。
“不,金子好看。我準備給我自己多弄幾套好看的頭面,順帶給你也做點。剩下幾個月,多花點銀子籌備,咱不費榮國府半點事,衣食住行和仆從跑腿都自己出,隻需要榮國府出一塊地,咱結結實實給銀子孝敬,就當租她們的。”
“好。”黛玉重重點頭,“太太,我後面該怎麼做?”
黛玉看開後,有了些許期盼,隻要能回來,去榮國府也沒什麼好怕的,大不了關上門什麼不關心。
但想想又覺得事情應該不會那麼簡單,這位太太總能往後面想很遠。
會是什麼事呢?有點好奇。
“怎麼做?”薛元娘眼眶漸漸放大,“把水攪渾,聯合你琏二嫂子,對抗王夫人,挖牆腳,讓自己過得好的同時,讓王夫人跳腳,還有大太太,拉攏她,她是個長輩,又是長房太太,跟王夫人鬥起來名分上壓一頭沒問題。”
“可我為什麼……”要去攪渾榮國府的水?
黛玉沒有來得及說完,薛元娘擡頭阻止她的話。
“榮國府夠亂,才沒有工夫管你是不是偷偷出了府,去幹什麼了,你也有人護着,不至于孤身犯險,懂嗎?”
“懂,拉攏大舅母和琏二嫂子,針對二舅母,拖琏二哥哥下水,挾制大舅舅,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