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不回話,竹雙無奈翻了個白眼:“他們跟甄家有仇,我們家大人要銀子,最好一個個都抄家,今年的鹽稅就完成得圓滿,單拎出來一個,百萬兩家私肯定有,湊一塊千萬兩白銀都有可能,隻是我家大人心善,不想要他們全家的命,隻需要銀子。”
“哦,對了,還想順道把府裡聽不懂人話的都趕走,一點眼力見沒有,還得老爺親自說出來才行,留他們何用?自己考量吧。”竹雙甩手離去,留下一番令人質疑的話。
林如海名聲如何?那肯定是兢兢業業查鹽稅的,幾乎從未聽說過草菅人命養敵自重這種說法,似乎也沒到要殺雞取卵的地步。
真有那麼缺銀子?秀才們面面相觑。官府衙門現在要銀子都這麼直白嗎?
“你們認為,他說得有幾分真?”
“我們如何知道,我們連揚州的官場是什麼樣的都不知道,但甄家的确是個龐然大物,他們竟敢得罪甄家,不要命啦。”
“之前那群書吏肯定懂很多,他們能找出來得罪甄家的,我們也可以找一些得罪過其他大人的,到時候總歸有個由頭,能得一些庇護。”
“行,這事就這麼幹,我們不需要找那麼大的鹽商,沒多大背景的最好。”
“不行,得有一點背景的,銀子不能少,否則林大人不會滿意的。”林大人明顯要的是銀子,幾個鹽鋪的鹽商可不夠看。
“那就找差不多的。”中間檔,抓到誰,誰倒黴。
秀才們摩拳擦掌離開,他們顯然沒怎麼接觸過鹽商,不知他們已經完全勾結到同氣連枝的地步,可能他們對付不了封疆大吏的林如海,對付幾個書吏毫無問題。
也許他們要的,就是将林如海架空,再有一腔抱負,無人可用,也是徒勞,有足夠的内應,林如海要抓到實證太難了。
也就忽悠一下不知政事的落魄秀才。
夜深人靜之時,夜色漸深,林如海走進來時,大獄中已無旁人。跟随在他身後的林裡将關在獄中的林雙一家子拖出來,挂在審訊室的木頭架子上。
被喂了藥帶出林府,一睜眼已在一個牢房中,手腳捆着嘴被堵上,陰冷漆黑的環境将幾人的膽幾乎吓破。
想過很多種可能,唯一沒想過的,便是會被老爺親自審問。
林雙一家子看着審訊室内挂滿的刑具,一顆心瞬間拔涼。
原來一切都是老爺在背後操控,老爺想要他們說出過往的秘辛,可那些一說便隻有一個死字,沒有那家老爺能夠容忍。
“還沒開始審呢,就已經是認罪的架勢。”林如海好笑,收攏披風坐在碳盆之前,“林裡,給我抽,我倒要看看,他們能說出多少東西來。”
林雙小兒子還沒看清楚形勢,下意識叫屈道:“老爺,我們是冤枉的,我們什麼事都沒做錯,就被太太送到這裡來,啊……”
誰先開得口,林裡就抽誰。
不需要問具體的問題,一人一鞭順着抽,哪個沒放過。
一道道血痕挂在身上,觸目驚心,慘叫不斷。
整個牢房仿佛都安靜下來,再無人敢亂吱聲。
關得近的幾個鹽商一下子聚集到一處,面色慘白到不行,從對方的眼睛裡,都看到了驚訝之色,林如海竟然也學會了逼供!學會了不擇手段!
林裡和林如海不擅長審問,但知道他們這群人都是軟骨頭,沒一個有擔當之輩。一家子被抓住,若是不招,往死裡打就是。
反正抓得人多,總有一個會招。
就算招不出來,澄清此前府裡的那些謠言也好。
林府下人堆裡一直流傳着十分離譜的謠言,什麼珏哥兒養不大是因為下了藥,敏太太生不了是因為下了藥,甚至還說老爺也被下了藥才生不出男胎。
謠言私底下幾乎是默認的狀态,沒人敢鬧出來,更沒人敢跟林老爺說,連林笙管家都不敢,在老爺心裡,所有人加一塊不如敏太太一根頭發重要,證據擺在眼前,抵不過人家一句話的狡辯。
更何況還隻是猜測,沒有實證,搞不好還會被倒打一耙,承受無妄之災。
可這會子不同,是老爺自己察覺到不對,認為是賈家人害了太太和哥兒。
可林裡依舊不敢詢問,不敢做任何引導,默默無言重重甩鞭子,隻讓他們自己吐出來,毫無審訊章法,因為不知道他們到底要問什麼,想要知道什麼,才更令人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