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來不及做出反應,身體就在安全帶的最大限度裡,使勁偏向江小海,離得最近的那隻手,還朝江小海的方向伸過去,用力地握住他。
在連綿不斷響徹雲霄的尖叫聲裡,隻有沈一扯着嗓子喊出了有明确含義的話:“小海,别怕,我在這兒陪着你!”
沈一的話仿佛給予了江小海最大的安全感,在極度的恐懼裡,他還能抽出理智回應沈一——他把頭轉向沈一,脖子上的經絡因此猙獰起來。
在安全帶的束縛下,他們的頭盡力靠在了一起。
仿佛一對亡命天涯,隻能互相依偎的苦命鴛鴦。
等到體驗完“跳樓”,李山河就看見江小海幾乎癱軟在了沈一懷裡,由沈一半攙半抱,亦步亦趨地走了過來。
跳樓機難道還是一項寫實設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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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了這是?”李山河趕緊跑過去,手都忙出了殘影,也沒讓他找到空隙,幫忙扶一下江小海。
兩位小朋友也擔心地跟了過來。
“吓到了。”沈一被後面的人擠着往前走,他緊了緊抱着江小海的手,對李山河擡了擡下巴,“先出去,一會兒說。”
一行人走到了一個偏僻的地方,李山河總算琢磨出來怎麼一回事了,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他歎了口氣,像是看見閨蜜戀愛腦,恨鐵不成鋼道:“你恐高,你早說呀,沈一想玩,你就讓他自個玩去。”
哪怕他和沈一十八年兄弟情義,也難以讓他舍命陪兄弟。
愛情呀,真是害人不淺。
“我不知道呀。”江小海緩過來了,他依靠沈一的力量站好,眼角的淚花還沒擦掉,聲音也有氣無力,斷斷續續,“幸福家園的天台我都敢上去,我沒想過我會恐高。”
“幸福家園才最高。”李山河上次有幸被沈一傳喚,跑去幸福家園門口給他當司機。雖然隻是匆匆一瞥,但李山河還是看得出來,幸福家園最多五層,不能再多了。
“你也是,不跳樓,就不知道自己恐高。”李山河像個老幹部一樣背着手、搖着頭,一副“現在的年輕人呀”的過來人模樣,“那你以後跟沈一出去玩,豈不是不敢坐飛機了?”
沈一瞪了李山河一眼,心想這人臨陣脫逃,好意思在這兒現眼,沒料到江小海居然把他話聽進去了,還好商好量地問他:“坐船可以嗎?我喜歡海。好像也不行,沈一不喜歡水。”
沈一:“……”
看樣子,應該沒什麼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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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發走了李山河和兩個小朋友,沈一就近找了個空椅子,半攬着江小海走過去,按着他的肩膀,讓他坐下。
沈一站在江小海面前,俯身仔細打量他,仍然不放心道:“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江小海搖搖頭,剛才為了安撫住李山河和兩個小朋友,他忙着陪李山河插科打诨,花費了他不少氣力。
這會兒隻剩下他和沈一了,不用強撐着不讓别人擔心,他就不想說話了。
沈一看見他的小臉開始回血了,有心說兩句,又瞥見他額頭上細碎的小汗珠,無聲地歎了口氣,擡手替他抹掉。
從左抹到右,原本滑嫩的觸感,突然變得凹凸不平。沈一放下手,湊近細細一瞧,好一會兒才看清楚江小海額角有一小塊更白的皮膚,區别于其他部位。
“你這裡……”沈一輕撫上去,感受着這塊不同的皮膚,“是一塊疤?”
江小海原本的膚色就很白,要不是剛才先經手觸碰,摸出來不一樣,他還發現不了這裡有一塊傷疤。
又是頭部,又是額頭,而且看這塊疤的狀态,應該有很長一段時間了。
果不其然,江小海比沈一還要驚訝:“疤?什麼疤?我剛剛有磕到嗎?我怎麼沒感覺?”
沈一牽起江小海的手,讓他自己感受。
“好像真的有诶。”江小海微微張着嘴,像是碰的是别人的額頭,“沈一,我這裡怎麼會突然多了塊疤啊?”
沈一:“……”
也沒聽說恐高會把智商吓沒了。
陳年舊疤的故事可能有多個版本,眼下,江小海明顯不适合接受太多信息,沈一不希求江小海現在就能想起來。
他起身站好,輕輕彈了一下江小海的腦門,不敢太用力,怕把所剩不多的腦仁和腦漿彈散,攪成一團。
“乖乖在這兒坐着等我,我去個地方,很快回來。”
江小海還摸着那塊被沈一發現的疤痕,呆愣地注視他遠去的背影,嘴上小聲地說着遲來的回複:“好。”
腦海裡卻有記憶碎片不斷閃回。
似乎有一些細節,塵封在記憶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