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遊樂園出來,天空已是黛青色,時針每波動一秒,世界似乎就黑了一度。
“到底是歲月不饒人了,玩一天下來,居然這麼累。”李山河耷拉着肩,深一腳淺一腳地從園區裡挪出來,臉上疲憊盡顯,嘴上歎氣不斷。
沈一一向内斂,情緒上的消耗沒有李山河多,看起來要精神不少。
他掃過其餘一大二小,看見他們沒比李山河好多少,略微思索,他建議道:“大家都累了,幹脆不去吃飯了。”
其他三人的表情立馬亮了,連疲憊都淡去了幾分,唯有李山河意見相左:“不行!說好的脫單請吃飯,遊樂園玩一圈不算請客吃飯,我要吃正經的飯!”
沈一已經沒有力氣糾正李山河的措辭了,其實他本意跟李山河一樣,想趁所有人都在,按照脫單傳統把飯請了。
他和江小海又不是孤家寡人,多一個親朋好友的認可和祝福,就像給他們這段感情鍍了層金身。
盡管都說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但是多一個人分享喜悅,總會更開心。
“你們呢?”沈一沒有意見,不過還有另外三個活生生的人,按照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他和李山河才是那個少數。
“當然要吃飯了!”沈一沒想到,江小海堅決站在了他這邊,“毛毛和山澤妹妹還要長身體,不能讓她們餓肚子。而且我們說好了,要請他們吃飯,大人要說話算話。”
沈一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有時候,江小海說正确的廢話很有一套。
少數成為了多數,剩下的人沒有異議。
有又能怎麼樣,她們都是跟着各自的“監護人”一起出來,到了還要跟着他們一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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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來到停車場,李山河把江小海趕去後面和妹妹們排排坐:“小孩坐那兒。”
話音一落,他搶先開了副駕駛的車門,施施然地坐進來,從善如流地系好安全帶。
察覺到沈一疑惑的目光,他沒好氣道:“看什麼看,你們小情侶黏一天了,差點上廁所都手牽手去了,怎麼,我們電燈泡就沒人權了!”
後面還有三個“小孩”看着呢,沈一幹不出把人趕下去的事情,他無奈地撇了下嘴,沒說什麼,掏出手機,進入導航頁面。
“有我海城秋名山車神在,哪還需要這玩意兒。”李山河奪過沈一的手機,鎖屏扔進儲物格裡,“導航?呵,我就是活導航!”
李山河其實沒有别的目的,不過是在遊樂園裡窩囊了一天,怕高、怕鬼、怕快,好不容易來到了他擅長的領域,不管三七二十一,總要找回點面子。
“車神,要不你來開車?”沈一作勢就要解開安全帶。
“哪有車神開車的道理!”李山河趕緊攔下他,情急之下,他的急智開始詐屍了,“小沈,快開車,你家小海兒餓得眼睛都綠了。”
突然被點名的江小海一臉懵懂:“我的眼睛是黑色的,也不綠呀。”
江小海的眼睛保留了海豚的黑色,這在人群之中極為罕見。沈一一開始被他吸引,不僅僅是因為他的眼睛清澈如水波流動,還因為顔色稀少。
白的夠白,黑的夠黑,兩種對比最強烈的顔色,共同鈎織出了江小海出衆的相貌。
那晚,海豚灣戀人燈光迷離,江小海的眼睛宛如一對黑曜石,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李山河色盲,”沈一輕笑,他不疾不徐地啟動車輛,還不忘胡說八道,“分不清黑色和綠色,我知道你人好,不會跟他計較的。”
第一次知道自己是個色盲的李山河:“沈一!我去……你塊臭餅幹!你才是色盲!”
江小海能看見多彩世界的曆史較短,對此深表遺憾:“沒關系的,現代醫學很發達,色盲也不是絕症,至少不影響生活。”
“你傻呀你,沈一說什麼你都信。”李山河扒着副駕駛的椅背,恨鐵不成鋼地望着江小海,他正要解釋清楚,沈一卻不給他機會:“活導航,不是要指路。”
活導航氣得給了司機師傅一記眼刀,憤憤不平道:“陷入戀愛的你,讓我覺得陌生。”
“謝謝。”沈一應承下來,看起來絲毫沒受影響,實則耳根紅得發癢,盡管如此,他嘴上依舊不肯消停,“沒有戀愛的你,讓你學會嫉妒。”
說又說不過,打也打不過,李山河雙手一環胸,聲線冷酷得仿佛在大潤發殺了十年的魚,比導航的智能語音包還要“人工智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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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預定好的粵式茶餐廳裡,李山河氣性消得差不多了,聰明的餓性重新占領高地。進了餐廳,剛一坐下來,他就忙不疊地翻開菜單,看什麼都想吃。
他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就算為了照顧兩個小孩的腸胃,滿目的清淡蒸菜他也無所謂了,甚至還想要問一問哪些是預制菜。
預制菜不一定好吃,但上菜一定快。
嘩嘩點了小半本,合上菜單,李山河呷了口茶水,有了閑工夫,可以關注身邊的人了。
“首當其沖”的,自然就是那對小情侶。
借着茶杯的遮掩,李山河眉毛一挑,餘光一瞥,将一進來就坐在一起的小情侶盡收眼底。
實話實說,沈一跟江小海談戀愛,他并不意外,就是時間上卡得太巧。
一晃眼,他就要背井離鄉,遠赴他國,去完成學業,沈一大學開學的時間,也提上日程了。
不能親身參與進好兄弟的戀愛曆程,李山河遺憾的同時,還有幾分失落和擔心。
沈一話少,不習慣跟人交流,他的性取向還是李山河無意間發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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