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有很多男人在他身上傾注過傾慕的目光，而他把那些統統當成了朋友的欣賞。

——他甚至都沒有想到過兩個男人會有除了朋友兄弟之外的關系。

所以哪怕看到管家拍的林肆玖靠在裴熠彤懷裡的照片，哪怕林肆玖住在裴熠彤家裡。

溫秋亭也隻是覺得，他們倆關系真不錯啊！

……但即使關系好，也不能限制别人的人身自由吧。

溫秋亭微微皺起了眉頭。

聯系到之前裴熠彤否認自己認識林肆玖的行為，溫秋亭合理猜測——

這對關系不錯的朋友，是不是鬧什麼矛盾了？

性格溫和的溫秋亭從小就開始替周圍人調解矛盾了，這對他來說可算是專業對口。

在他正想開口替他們調解一下的時候，裴熠彤忽然語氣不善地開口了：

“林肆玖，你想去你就去吧。”

裴熠彤不想讓溫秋亭覺得自己是一個控制欲強的人，于是假裝大度地同意了。

但他依舊緊緊地盯着林肆玖，希望林肆玖能夠識相一點，看懂他的意思，主動拒絕溫秋亭的邀請。

然後他就聽到了林肆玖歡快的聲音：

“那太好了，現在就去吧！”

049完全聽不懂裴熠彤的潛台詞，一心隻想跟着溫秋亭多學習學習。

“那我就先帶林肆玖走了。”溫秋亭看林肆玖高興，眼睛也笑得彎彎的。

他說完又覺得自己冷落了裴熠彤，連忙禮貌地補充一句：“下次有空的話，熠彤也來我們家吃飯吧。”

裴熠彤沒想到曾經期望着的，溫秋亭的主動邀約會在這種情況下實現。

而且看上去完全是沾了林肆玖的光。

眼看着林肆玖跟在溫秋亭旁邊屁颠屁颠地走了，裴熠彤不禁陷入了沉思。

……這對嗎？

為什麼白月光和替身能如此其樂融融啊！

沒有一個人在乎他嗎？沒有一個人因為他而吃醋嗎？

……霸道裴總的男人之心微妙地受了重傷。

*

溫秋亭開車将049帶回了自己的家。

溫家的别墅和裴熠彤的私人别墅風格迥然不同。

裴熠彤的住所華麗又疏離，目光所及的一切都價值不菲，卻又好像缺少一些“人”的氣息。

而溫家的别墅有着紅磚的外牆，院子裡架着木質的花架，上面爬滿了深深淺淺、如煙似霧的紫藤蘿花朵。

精緻的小亭在繞院的小溪邊照影，亭中央放着一塊石刻的棋盤，像是有人常常于其中對弈。

“沒有裴家的花園講究，家父就喜歡亂擺些東西，見笑了。”溫秋亭打開門迎049進去，歉意地笑道。

“很漂亮。”049新奇地四處摸摸看看。

于是，溫秋亭就為049一一介紹院子裡的陳列。

哪些花是他出國前親手種下的，哪些植物是他父親最喜歡的，哪些小飾物是他母親擺上的。

院子介紹完了，溫秋亭又帶049到别墅裡。

溫家的别墅是中式裝潢，除了古董文玩，随處可見的是各類書籍。

一卷李煜詩集随意攤開在臨窗的茶桌上，又是三兩卷詞話擺在硯台旁。

溫父是一名儒商，如果當初他不是被迫繼承家産，也許會在哪個文院裡安安靜靜研究他的書。

而來到三樓，溫秋亭推門帶他進了一個小房間。

049明顯覺得這裡風格一變。

這裡的牆壁刷成了鮮豔明麗的淺藍色，并且繪有波浪的紋路，看上去像一間兒童房。

而房間的陳列櫃裡，擺着一艘巨大的輪船模型。

“這是我弟弟的房間。”溫秋亭的聲音低了點，“他很喜歡輪船和海洋。”

“很棒的裝飾和愛好。”049禮貌地點評道。

“那麼你呢，”溫秋亭的眼睛裡突然帶着點祈求一般的神色，“你對這些……感興趣嗎？”

“……？”雖然不知道溫秋亭為什麼突然這麼問，但049還是實話實說道，“不太感興趣。”

在他的機器人生涯裡，暫時還沒有什麼特别的愛好。

“……”聽聞回答，溫秋亭有些頹然地低下頭去。

但很快，他又擡起頭看向049，這次目光裡有幾分羞愧。

“對不起，林肆玖，我要向你道歉。”他突然說。

“為什麼？”049奇怪道。

“因為……”溫秋亭的語氣更慚愧了，“我一開始想和你認識的契機，是因為你太像我去世的弟弟了。”

“但是……我不應該抱着把你當成另一個人的目的去接近你。”

“我現在意識到了，你不是他。你沒有義務去承載他人的思念或者期望。”

“你是一個獨立的人，不應該被任何人當成别人。”

“所以，”溫秋亭的聲音微微顫抖起來，“對不起。我覺得應該把這些告訴你。如果你知道這些之後，不打算和我來往了，我也能夠接受。”

049凝視着溫秋亭。

此刻，微斜的夕陽照進兒童房裡，将那艘輪船模型鍍上了柔和又陳舊的光影。

站在陳列櫃前的溫秋亭垂着眸，像是在等待一個最壞的回應。

“沒關系呀。”049慢慢道。

“你坦誠告訴我了，我不會介意。如果能讓你想起親人，我也很高興。”

他拍了拍溫秋亭，臉上綻出了一個和他如出一轍的笑容：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