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逢春身法迅疾鬼魅,轉眼已消失于密林之中。
關長歲一瞬不瞬地盯着柳逢春遠去的背影。
剛才柳逢春陰贽的眼神他盡收眼底,此人身份不明,目的不明,唯獨那雙幽深的眼在頃刻間流露的殺意暗示此人或許來曆不小。
他再次描摹柳逢春的身法動作,腦内極盡搜羅浏覽過的仙洲功法注疏,眼前一遍遍閃回仙洲十二域有名有姓的仙門。
這猶如鬼魅的身法他從沒見過。
關長歲舔舔嘴唇,内心萌生出無法抑制的好奇情緒。
由内而外迸發的殺意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成就,仙洲大半修士雖堅定懲惡揚善突破自我的信念,卻也不乏信奉殺人奪寶弱肉強食的異類。
在這之中尤為兇殘的就屬魔修,就連魔修内部也常年殺伐不斷。
魔修有區别于仙洲正派修士的修煉體系,部分魔修是誕生魔域,殺人嗜血屬于一脈相承,還有一部分人叛逃仙洲正派自甘堕落魔域。
可無論那種魔修基本都是殘忍,嗜殺。
仙門初遇對方說他沒想傷人,荒宅再見對方說此地危險,如今玄谷秘境重逢對方殺氣迸發又迅速收斂。
會是魔修嗎?
“像,又不太像啊。”關長歲摸着下巴自言自語。
“什麼不太像。”沈青不知何時已湊了上來,“你盯着人家看什麼。”
“這個人,倒是有點意思。”關長歲總結道。
沈青問:“哪裡有意思?”
關長歲想不好該如何回應。
沈青繼續說:“這人面相陰毒,為人冷漠,到底是什麼人?你先前在山下認識的?”
關長歲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未跟沈青提及過柳逢春的身份。
“其實,他就是昨天我提到的擅闖咱們山門禁地的黑衣人。”
“什麼!”沈青猛叫一聲,驚得餘下幾人紛紛回頭。
關長歲怡然自得地沖幾位師侄擺擺手:“你們玩,你們師哥犯病了。”
沈青來不及為“犯病”這件事辯解,壓低聲音拽着關長歲斥責道:“你怎麼不早說!不避開就算了,怎麼又主動招惹這麼危險的東西?”
關長歲摸摸鼻子,笑道:“不是東西啊,他明明是人。”
“你少插科打诨,你可是親眼看見此人在山門禁地處徘徊,還猜測對方打禁地裡‘那個東西’的主意,現在他又來了玄谷秘境,難保不會有什麼企圖,你不避開就算了,還去主動招惹,是不是真覺得自己遊刃有餘能應付一切,啊?”
關長歲嬉皮笑臉地去拉沈青的衣袖:“如果他真有什麼企圖放,在自己眼前總比讓他身在暗處好吧。”
“你少來!”沈青依舊憤憤,“你别忘了,這次還帶着苔衣景明羅甯,真有危險在身邊要怎麼一次護住所有人?”
關長歲放開沈青,正色分析道:
“我總共遇見此人三次,一次在雲門禁地,他修為絕對在我之上,不但沒有傷我還阻止我爆丹;
“一次在昨晚,天虛州黑氣萦繞處,我絲毫沒有察覺他的存在,自身弱點反倒在他面前暴露無遺,他不僅沒有傷我,還提醒我此地危險,不宜久留;
“一次就在剛剛,别忘了,是他畫陣帶咱們逃出了碧麟沖天蟒的追擊,他符陣精通,若自己想逃輕而易于,沒必要一定帶上咱們。”
關長歲正視沈青,大膽說出内心想法:“我覺得此人,不像惡人。”
沈青思索片刻,終于察覺到不對之處:“不是?你昨晚上背着我們偷偷溜出去了?!”
關長歲背後一僵,下意識捂住嘴巴,才察覺不小心說漏嘴半夜探查黑氣萦繞之地的事情。
沈青氣急敗壞:“而且!你又用爆丹之力,不是說此招兇險不能再用了嗎?你等着我回去就告訴掌門,讓掌門收拾你,然後我……然後我要把你樣的花草全拔了!”
關長歲撅嘴說道:“啧,小氣。”
他拉着沈青盤腿坐在地下,手指抵着額頭說:“不知道為什麼,這人莫名讓我覺得,好奇。他叫什麼?打哪來?師承何處?來玄谷秘境幹什麼?”
又是要找什麼人?
沈青白眼翻上天去,指着關長歲不知道說什麼好。
突然他審視地盯緊關長歲,盯得關長歲渾身發毛,伸手摸了兩下上臂,說道:“大青青,你幹嘛這樣看我,怪惡心的。”
“你不對勁。”沈青說。
“我怎麼不對勁?”關長歲問。
沈青沒有回答,蓦地指向孫志韻,問道:“那這個人呢?你不也是剛認識他?你不好奇他打哪來?師承何處?來玄谷秘境幹什麼?”
關長歲眯眼睛一瞧,那孫志韻一副自來熟的樣子,正跟剛認識的雲門弟子們聊得火熱。
他眉毛一挑:“沒意思。”
“那整個仙洲,你還好奇誰?還覺得誰有意思?”
關長歲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迷惑地看向沈青:“你小子有病吧,我好奇那麼多人幹嘛?”
沈青盯了他幾個呼吸的功夫,然後“大”字攤開躺倒在地,仰望着天空再次說起那句話:“你不對勁,你很不對勁。”
關長歲掏掏耳朵,感到一陣莫名其妙:“什麼亂七八糟的?”
見沈青不再搭理他,關長歲索性也躺在地上看起了天空,天邊幾隻白鳥掠過,落入深林沒了蹤迹。
*
深林中,幾位藥王谷的正弟子垂頭喪氣地站在樹旁,一名手拿柴刀的弟子正撒氣般拿周圍的矮木洩憤。
“該死的,怎麼繞來繞去還是回到了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