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并排在小世界中走着,時不時插科打诨兩句,這周圍金光燦燦不見之前蕭索之象,關長歲走着走着便越發放下戒備。
他倒行于林間,剛相對柳逢春說些什麼,卻忽然聞到一股潮濕腐敗的氣息。
回頭時,眼前驟然飄來一縷縷輕煙薄霧,這霧氣慘白森寒,刹那間降低了林間的溫度。
關長歲警惕地回頭,抽出從沈青那順來的武器,掂量兩下,還不忘評價道:“輕飄飄的,真不知沈青怎麼用得慣。”
柳逢春也覺察到氛圍的微妙,轉身和關長歲背對背觀察着四周。
“有東西要來了。”
此話一出頃刻間山林竹葉搖晃,四周一股氣流擠壓着湧向正中心的二人。
地面草葉窸窣作響,一群骷髅頭如蛇蟲一般貼地從各個方向接連湧來,竄過草皮的摩擦聲令人頭皮發麻。
柳逢春和關長歲二人默契地各退一步,背對背貼緊,關長歲趕忙用弟子令聯系許苔衣:“苔衣,你那有沒有危險?沒有用怪物前去襲擊?”
許苔衣所處之出風平浪靜,不見半分詭異的氣息,她連忙回:“我這沒事師叔。”
“沒事就好,”關長歲專心應對眼前,“師叔可能得晚點再過去了。”
“師叔你小心!”
關長歲揮劍掃開幾隻想要伸手抓他腳踝的東西,朝着唯一沒有骷髅頭圍堵的方向奔去。
行進中,關長歲眼中掠過一叢叢蓋着白布的鼓包,湊近看才發現正是身後的古怪骷髅堆積而成的墳包,碎裂的骸骨随意交叉,景象觸目驚心。
截斷的臂骨和淩亂的指骨尖利如錐子一般插在成堆的墳上,撕碎的衣衫迎風飛舞,像是用來祭奠的冥旗,招引永不會再次出現的魂靈。
柳逢春不知何時竟從墳堆上拽走一片白色衣袖,托在手裡打量一番,又松手任它随風飛去,眼神裡流露出幾絲難以言說的情緒。
關長歲隻是匆匆撇過一眼他的動作,無暇思考那表情中更隐晦的含義。
他身體已然轉動一個利索的角度,準備把骷髅頭向反方向的空曠地帶引去。
關長歲先前了解過此物的行動邏輯,想着先以身為引聚集起全部的骷髅頭,最後再一齊消滅。
對面如潮水般湧動的骷髅頭見關長歲轉行方向,竟霎時間整齊劃一地橫向移動,瞬間擋住了關長歲的去向。
關長歲來不及多想,本能的轉向另一個沒有追堵的方向,卻在五步之内陡然驚醒。
“不對勁!”
“不對。”
他與柳逢春驟然對視,分明察覺到彼此眼中的懷疑。
為什麼之前他們奔跑逃離的時候那些骷髅頭隻知道在後邊追,可他一換方向就突然學會了變向攔截?
他們根本不是隻知道在跟在人背後行進。
“他們根本不是在追咱們,分明是......有意把人引到什麼地方去。”
關長歲猛然頓住,轉身回頭迎向狂奔而來的骷髅頭,眉眼間一副悍然直面危險的魄力。
柳逢春察覺他瘋意又起,不禁喊住對方:“關長歲,你别胡來!”
但是沒用。
“我倒要看看,他們要引我到什麼地方去。”
關長歲手腕劍花,瞬間收起又輕又軟的銀劍,迎着骷髅潮黑洞洞的雙眼,徑直就越了上去。
他踏着碎骨頭顱,登上所有骷髅頭的頭頂。果然如他料想一般,骷髅頭并不掙紮,而是帶着他湧向一個明确的方向。
柳逢春看着迎風站在骷髅頭上的關長歲,他此刻恍若坐下骨兵的君王,統領着千軍萬馬壓境而來。
關長歲空中向他探出手來:“上來。”
柳逢春伸手一抓,騰空翻了上去。
“你真是不要命了。”他如此評價道。
關長歲毫不在意地哼哼兩聲,用手肘戳戳他道:“我出事了記得幫我把我師侄救回去。”
“憑什麼?”柳逢春淡淡道,好似并非質疑的不忿,隻是下意識地和擰着關長歲來說。
關長歲瞪圓眼睛瞧他:“咱們可不隻相識一場了,應當算是生死與共吧,幫我個小忙又如何?”
他又用手指戳戳柳逢春的肋下:“真小氣。”
魔修就是魔修,這點小忙都不肯幫。
“你不會出事的。”柳逢春拽住他不安分的手指,貼回他的身側。
渾身跟長蟲子一樣,一天不亂動就難受。
關長歲甩甩手指,樂道:“你保佑我呢?還是你能救我呢?”
“你不是叫長歲嗎?”柳逢春掀開眼皮瞧他一眼,“你離長命百歲還早得很。”
“況且……”
“況且什麼?”
柳逢春轉身背對着他,心中糾結起一股緊張的情緒,似乎是将内心顫顫巍巍地剖白出來,展現在關長歲眼前:“真出了事,我救得了你。”
關長歲突然覺得樂不可支,他一個仙洲正派弟子帶着魔修到處亂闖就算了,這魔修還說出了事會救他,這要說出去外人肯定覺得他們兩個指定有一個已經瘋了。
“你笑什麼?”柳逢春好奇道。
“沒什麼沒什麼,”關長歲揮揮手,“哎,你知道嗎?其實我叫長歲是有講的,我小時候……”
話說一半,關長歲驟然感覺一股絲線牽扯住他的腰身,硬生生把他拽了出去。
“關長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