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處的孟洛橋,手腳已經冷得沒了知覺,然而,越往裡走,越是濕冷。
他住得偏僻,從地鐵站出來,在雨裡走了大半個小時。
京都寸土寸金,稍微好點的地段,即使是地下室,他也舍不得租。
況且很久之前,京都的主城區,就發了文件,地下室不能租出去了。
孟洛橋穿過寬敞的大街,拐進一條狹窄的胡同,往裡走,穿過胡同,盡頭是一條破敗的街道。
和外面的新街不同,這裡有随處停放的摩托車,垃圾遍地,污穢不堪,頭頂的路燈,一閃一閃,噗的一下,又滅了。
他抖着手,熟稔地打開手機,靠着微弱的燈光繼續往前,停在一個鐵門面前。
進去後是一條長長的樓道,蜿蜒向下,像盤桓等候的毒蛇,吐着信子,不見底的階梯下,像是通往地獄!
開門的瞬間,惡臭的味道撲面而來,夾雜着黴味,讓人不由得喉間一嘔……
孟洛橋一階一階走下去,不知下了多少層,裡面的通道越來越窄,到最後,隻夠一人通過,若是對面來了人,需要側身讓行。
他熟練地拐了個角,走進去,又拐了個角,這樣來來回回穿梭了幾十次,才停在一扇門外。
這裡的溫度,比外面低了好幾度,沒有通風,又潮又濕又臭。
灰白的牆皮,一層層往下掉,上面斑斑點點,一片片的,是大塊大塊的黴菌。
孟洛橋開門進去,把濕透的外套挂在床邊的架子上,取下唯一的一件棉服,套在身上。
又去公共區域,接了桶水回來,放進去一個簡易的燒水棒,坐在床邊等着。
水很快燒熱,他簡單洗漱了下,把腳放進去,冰透了的身體,這才有了一點溫度。
“呼……”
長長舒了口氣,随意擦了擦頭發,來不及吹幹,倒頭睡了過去。
昏沉中,聽到啪啪啪的聲響——
翻了個身,薄被下棉服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嘭嘭嘭,嘭嘭嘭……”
聲音更大了!
孟洛橋起身,手肘不小心壓在枕邊上的手機,屏幕亮起,早上九點。
隻睡了不到兩個小時……
淋了雨,又熬了夜,頭痛欲裂,背上發着冷。
“什麼事?”
門一開,是房東。
房東操着一口當地口音,語氣不好,見他這麼久才開門,有點責備的意思。
“喲,還以為您沒在家呢!”
孟洛橋直直看過去,一雙眼睛充斥着疲憊,眼尾微微向上揚着,帶着倔強和冷意。
房東還想罵兩句,又被這眼神怔住,大聲嚷到:“片區出規定了哈,我們這兒也得和裡面兒一樣,地下室不能住人。”
“這個月你住了一大半,水電扣了,還剩一百。”
裡面兒,自然指京都的核心區。
孟洛橋雖生着病,但盡量保持清醒,“我當時搬過來的時候,你說過這兒不會……”
“唉呀!”
房東打斷他,聲音在空蕩昏暗的長廊裡有了回音。
“我那哪兒知道啊!我有錢不賺,是傻子?我要是有人在裡邊兒,還站這兒和你叨這五百塊的房租麼?!”
孟洛橋一噎,喉間帶着刺痛。
房東把一百塊扔到他身上,“後天之内搬走哈!”
孟洛橋沒拿穩,錢掉在地上,過道上不知是誰灑的水,和着稀泥還有油污,那一百剛好浸在裡面。
他彎身撿起,起身時,一陣眩暈,差點沒站穩!
“诶诶诶!!!你可别訛人!”
好不容易抓住門框,緩了許久,才重新起身站直。
房東退到後面,抵着過道對面的另一扇門上。
孟洛橋緊閉着眼,呼出一口濁氣,覺得身上的溫度又降了不少……
“你沒事吧?”
房東偏頭來看,盯着他沒有半分血色的臉,像是在确認,他會不會死在這兒。
孟洛橋和周圍的租戶不太一樣,他總是白天休息,房東也能猜到一點,長這麼好看,不是在會所,就是在酒吧。
那些地方的工資可不低,不知道為什麼要住這麼個破地方!
就這張臉,房東撇了眼,拿到電視上,和那些明星也差不了多少,甚至她覺得,還更好看呢!
“沒事,我搬完就把鑰匙送過去。”
孟洛橋躺在床上,睡不着了。
又要搬家……
麻煩倒是其次,隻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和這裡一樣便宜的住處。
外面的雨,淅淅瀝瀝的,整日不停。
他最讨厭這樣的雨天,又冷又濕,膝蓋也開始疼了……
孟洛橋拿了把傘,穿着大衣,去了地鐵站。
地鐵站比家裡暖和,他的大衣還是濕的,得找地方烘幹,找個角落坐下,擡頭看了眼電子屏幕上的新聞。
上面顯示着天氣預報,最近幾天,京都氣溫驟降,可能要下雪了。
坐在長椅上,看着忙碌進出的人群,他眼裡難得有瞬間的迷茫和放空。
這樣的日子,還有多久呢?
*
另一邊,韓氏集團頂樓。
寬敞明亮的辦公室内,一向安靜,今天卻出奇地吵鬧。
“昨晚喝酒喝昏頭了,忘了沈霁那事兒,大清早就不消停!”
桌後的人簽了字,把文件放到一邊,頭也沒擡。
“你說說,他來的時候都六點過了,那個駐唱早走了,我去哪兒給他叫來!”
“不過,那人我見過,也不怪沈霁念念不忘,确實長得好看,一雙眼睛像貓一樣勾人。”
陸成臨的聲音一直沒停,睡到半中午,被沈霁的電話吵醒,怨氣頗深。
又打起韓上的主意。
“诶!明天去酒吧,我給你叫上來!就當是,結婚前最後的放縱!”
韓上擡頭,瞥他一眼,“我是聯姻。”
這場婚姻,隻為了能順利拿到股權,不過是一張紙。
“知道知道!”陸成臨敷衍點頭,“我懂!而且那秦安越,我見過,和普通的敗家子沒什麼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