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韓上第一次看清他的樣貌。
那個身形不錯,曾經從他身邊走過,又在馬路對面見過的人。
或者說,是他今晚開車到酒吧這邊,要找的人。
眼前的人沉沉睡着,若是隻看臉,隻會當做是哪個豪門的少爺,乖巧,姣好。
但若往下看,不知道他經曆了什麼,一雙手被凍傷,放在白色的被子上,在溫熱的室内,帶着不正常的紅。
“病人輸完這瓶,醒來就可以回家了。”
“腳别再受凍,”護士看了眼韓上,見他看起來有點不好惹,也沒敢說重話,繼續叮囑,“好好将養,還有感冒,反複發燒很危險,特别是在傷口發炎的時候,會死人的。”
說完,才問到:“對了,你是病人的?”
韓上看着新換的藥,站在床邊,過了好一會兒才說話。
“朋友。”
護士:“那你在這兒簽個字,趁剛換上藥水,去一樓把費用結清就行。”
韓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到電梯口等着,電梯停在負一樓,遲遲沒上來,他等了會兒,想着屋裡的藥水,直接從樓梯走下去。
交完費上來時,孟洛橋已經醒了。
也許病了太久,也睡得有點久,陌生的環境,讓他有點恍惚,看了眼外面,已經是晚上。
他的棉服被放在椅子上,孟洛橋用另一隻手撐在床上,想坐起身拿外套,但椅子太遠,拿不到,隻能慢慢試着去夠。
“怎麼了?”
孟洛橋轉身看過去,來人是一個男人,眉眼上方受過傷,有一道疤,這道疤讓他顯得有點兇。
“我夠不着我的棉服。”
韓上愣在原地,直到孟洛橋出聲,才回神,擡腳往病床去。
“謝謝。”
孟洛橋接過他遞過來的衣服,找口袋裡的手機,又看了眼他手裡的單據,“那是結費單嗎?多少錢?我轉你。”
韓上捏着單據,看着他的動作,沒出聲。
孟洛橋摸到手機,拿出來後疑惑地看過去,才聽到對面的聲音。
“好啊。”
聲音很低,開口的瞬間,還有點抖顫,像在隐忍什麼,孟洛橋不由得更是奇怪。
又覺得是聽錯了,對面人的臉很沉,嘴角抿成一根直線。
他低頭按手機時,才發現手機屏幕壞了。應該是摔倒的時候,不小心壓到了。
而且,好像根本用不了了……
孟洛橋試了幾次,長按或者強制開機都不行,手機屏幕上,依舊一片黑。
對面的人就這麼看着他,也不催,那視線太過強烈,讓孟洛橋有點不好意思。
“對不起,我手機壞了,要不你給我個号碼,等手機修好了,我再把錢給您送過去。”
“好啊。”
兩人說完,都沒動,孟洛橋手上挂着藥水,等他去找紙筆,但對方看着他,并沒有去的意思。
就這麼看着——
幾秒後,韓上似乎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
他臉色一僵,手上的紙張捏得更緊了,最後成了一團,握在手心。
“不用了,本來就是我開太快,吓到你,讓你受得傷。”
孟洛橋歪頭看向手背上的針筒,也有點糊塗了,他剛剛檢查了一下,也沒受傷……
“那我先走了。”不等他回應,對面的人說完,開門出去。
沒過一會兒,出了門的人又回來,“雖然燒退了,但我給你續了今晚的住院,可以明早再走。”
孟洛橋看着打開後再次關上的門:……
他自認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但對方好像很怕他。
孟洛橋見過很多人,第一次見他要麼是驚豔他的外表,要麼是産生鄙俗的想法,要麼是誇贊他唱歌好聽,要麼是無所謂的态度,面前的人,倒和别人不一樣。
而回到車裡的韓上,猛地呼出一口氣,雙手抵在方向盤上,把頭埋進去,不知過了多久,才緩過神來。
在病房時,急躁的暴烈感朝他襲來,也許是第一次近距離的見面,比前幾次,還要難以控制。
他捂住心口,在無聲的車内,那裡的跳動聲震耳欲聾。
這個人的聲音,在他聽來,比那個主播更加讓人着迷。
心裡久久得不到纾解,他立馬打了醫生的電話,“我找到代替那個聲音的人了。”
醫生注意到他用的是“人”,不是事物,也不是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