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晚怎麼回來了？”

林姨年紀大了，晚上睡覺斷斷續續的，聽到動靜，起床來到主樓。

韓上把外套扔到沙發上，眼底通紅，不想麻煩她，“您去休息吧，我待會兒就走。”

“又回來拿藥？”

看他眼下的烏青，林姨揪心的疼，抿着嘴角，又不知道該說什麼，這麼些年了，他都是這麼過來的。

“嗯。”

韓上喝了杯冰水，心裡的燥意依舊散不開，随即轉身上樓。

走到半路，聽到林姨歎氣，“既然回來了，就别急着走，年年，睡不好覺，至少閉一會兒眼啊……”

“你這樣開車回去，我怎麼能放心！”

韓上還想安慰她兩句，就聽她碎碎念，“上月初，夫人來莊園，還說你這個月的藥量用得少，怎麼這又加重了……”

韓上是林姨從小看到大的，早就把他當成自己的小孩兒，這會兒看到他滿身的疲憊，因為長期睡眠不好，而熬紅的眼，哪裡能不擔心呢！

她背過身去，抹了抹眼角。

韓上站在原地，看着她微駝的脊背，心軟開口，“我不回去了，明早走，您别擔心。”

“啊？诶，诶！”

林姨聽到他的話，高興得又哭又笑，“這就對了！”

“林姨，明早我想吃您做的馄饨，您回去休息吧。”

韓上找了個借口，催她回去睡覺。

果然，林姨聽到韓上的要求，滿口答應，讓他早點休息後，便轉身回了住處。

來到三樓的私人空間，韓上拉開抽屜，滿抽屜的藥盒，整整齊齊地鋪了一屜，他随手拿出一盒，打開包裝，咽了兩顆下去。

“嗬……”

吃了藥，長舒一口氣，嘴裡的苦味經久不散，腦子裡卻更清明。

也是，這也不是安眠藥，不能助眠。

韓上一閉上眼，就好似回到了路邊，聽到那人說，“我結婚了。”

他是在提醒自己，越距了。

韓上何嘗不知道呢？每次看到他，已經無數次地提醒過自己，但沒用！

“渴望，韓上，你對他有某種渴望。”

醫生的話萦繞在耳旁，答案呼之欲出，在兩手相握的時候，韓上就已經知道了，醫生沒說完的話是什麼意思。

肌膚饑渴症。

沒錯，韓上曾經患過一段時間的肌膚饑渴症。

但随着年齡的增長，環境的改變，他以為自己早就不是那個控制不住身體的小孩了。

沒想到二十年過去，還會再次複發。

閉上眼，口中苦味蔓延到舌根，更苦了，像那年的醫院裡，吃的生咖啡豆。

“哥哥，是豆豆！”

男孩跑到他床邊，攤開手，裡面放着兩顆棕黑色的豆子。

“這是什麼？”

三歲的男孩手腳并用，爬到床上坐下，“巧克力！”

他眼睛很亮，看向韓上時帶着笑，眼尾像狸尾，漂亮極了。

“我看過書上的圖畫，上面說巧克力都是用豆豆做的。”

他把手往前伸，“哥哥，我不會做巧克力，你直接吃豆豆吧！”

韓上想告訴他，這不是可可豆，是咖啡豆，但看到男孩一閃一閃的眼睛，他沒舍得說出口。

隻問他，“你從哪兒拿的？”

“在别人家裡。”

男孩有點心虛，“他們曬豆豆，我就偷了兩顆。”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頭也越來越低，不敢看床上坐着的人，小小的年紀，也知道偷東西是不好的行為。

七歲的韓上沒有急着說教，而是捏着一顆豆子問他，“為什麼要給我？”

“哥哥想哭。”

“之前我哭，哥哥給我巧克力，好甜的！我吃了就不哭了，我也不想哥哥哭。”

“哥哥是想家了嗎？”

韓上拉他和自己并排坐着，把他冰涼的腳蓋在被子裡，道：“嗯。”

聽到韓上想家，三歲的小男孩兒嘟嘴捏緊拳頭，在面前揮了揮，“都怪那群壞人！警察叔叔會把他們關到籠子裡！”

“他們再也不會傷害你了！”

動作間，韓上手臂的傷口被他碰到，疼得他叫出聲。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哥哥。”

小男孩抱着他的手腕，往嘴邊送，一陣軟風吹過，撫平了韓上的傷口。

韓上逗他，“剛剛碰到的傷口，不在這兒，在肩上。”

小男孩比他矮很多，聽到他的話，毫不猶豫，起身跪坐在病床上，又輕輕地掀開他的衣領，幫他呼呼。

“不疼不疼……”

吹了一會兒，小孩兒又被手心最後一顆豆子吸引住，“哥哥，我能吃這顆嗎？”

上次哥哥給他的巧克力，很好吃，他還想要。

看着手裡的豆子，嘴饞地吧唧嘴，乞求地看着韓上。

韓上拿過咖啡豆，兩顆一起送到嘴裡，苦的他皺眉，胡亂咽下，“不行，這是你送給哥哥的！”

小孩兒眨巴眨巴眼睛，嘴角撇了撇，很快又高興起來。

問到：“那你還想哭嗎？還想……你的爸爸媽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