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進村子後，每隔十米左右，就能見到一塊石碑。

石碑上畫着骷髅頭，下面用鮮紅的字印着：

“雷區，禁止入内。”

路的兩旁，用鐵網圍住，房屋錯落，眼下不是農忙時節，衆人大多聚集在一起聊天。

見有陌生人進村，都朝他們的車看過來。

他們把車停在空地上，工作人員上前交涉，問那孩子的家在哪兒。

“這兒往上走……”

村民很淳樸，也很熱情，聽說他們是福利院的工作人員，起身指路。

“上山時，一定不要踏到階梯外面……”

她往前走了兩步，腳有點跛，看起來一長一短，韓上正想禮貌地收回視線，卻在看到更多人站起來的時候，臉上出現一抹裂痕。

這兒的人……

竟全部安裝的假肢！

三人上山，孟洛橋第一次主動牽起他的手，“韓上，跟緊我。”

“邊境沒有安全的地方，這個村裡，此刻有上百萬顆地雷。”

韓上心髒一跳，沒等他說話，孟洛橋繼續道：“我們現在走的階梯旁，就埋着有。凡立石碑處，都不能進。”

“所以，他們的腳，都是被炸傷的？”

韓上想起村口見到的一幕，有年輕人，也有老年人。

“沒辦法，”工作人員走在最前面，站在石階上歇腳，“大家都要生活，要不是為了活下去，大家也不會去開荒，邊境本就容易發生戰亂，土地也不多，又埋着雷，留給村民的，就更少了。”

孟洛橋接話道：“好在如今福利好，大家能保證溫飽，這樣的事才很少發生。”

“而且，這山上的雷，也幾乎杜絕了從這片山偷渡的可能。”

好歹是維持了穩定。

說話間，幾人來到一處土房前，“就是這兒了。”

房屋很破，裡面沒有燈，工作人員在大門外叫了兩聲，木門發出吱呀的聲音，是個女孩。

“爺爺，他們來了。”

她說着當地的方言，韓上聽不大懂。

沒一會兒，裡面先叉出來一根拐杖，然後是兩根，随即才出來大半截身體。

孟洛橋趕緊把廊上的椅子挪過去，“您坐。”

“我這不中用了，兩根腿都斷了，啥也不能做……”

他的膝蓋處，還有戴假肢後留下的繭，“老人福利院不收小孩兒，隻能麻煩你們了。”

他很瘦，渾身幾乎看不見一點肉，孟洛橋轉頭看向他身後的小女孩，臉上很黑，六七歲的年紀，看起來就經常做活。

“你好，”孟洛橋拿出幾顆糖，遞到她面前，“喜歡嗎？給你吃。”

韓上：“你什麼時候裝的？”

孟洛橋笑笑，“從院裡走的時候，想着小孩子應該會喜歡。”

果然，女孩見到他手心裡的糖，眼睛都亮了，看了眼和工作人員聊天的爺爺，舔了舔唇，小心地拿走一顆。

扒開糖紙，裡面是香甜的巧克力。

孟洛橋看韓上臉色不好，也給他剝了一顆，“張嘴。”

韓上很久沒吃糖了，突地被塞進一顆巧克力，隻覺得齁甜到頭暈。

“我記得很小的時候，好像有人曾和我說過，吃了巧克力，會開心點。”

韓上看他，“誰說的？”

孟洛橋仔細想了想，腦海裡隻是一個模糊的聲音，根本不知道是誰，“忘了，那時小，不過應該是個很好的人。”

也是那個聲音告訴他，他父母一定在找他，所以在找到秦家之前，孟洛橋才一直堅信不疑。

也許是福利院的義工，或者某天在路上偶然遇見的人。

這樣的人，即使說了善意的謊言，那也一定是個好人！

“糖吃多了容易蛀牙，蟲子會把你的牙吃掉，根本不會開心！”

韓上說完，面前的小朋友剛伸向巧克力的手一頓，縮了回去。

孟洛橋：“……”

“你幼不幼稚？吓唬小孩做什麼？”

又把手裡剩下的糖裝進小女孩的衣兜，摸了摸她的頭，“好好刷牙，就不會有蟲子。”

三人在這邊剝糖，對面山頭上突地發出好大一聲響，随即升出一團濃霧。

吓得衆人看過去。

“應該是野豬踩到了地雷。”

“自她父母被炸死後，村裡近幾年都沒有人被炸傷，還有人往山上放兔子和野豬呢。”老人看着升起的濃霧，一時感慨。

幾人趁着天色還早，帶着老人和女孩回程。

這一趟，韓上興許是看到了不一樣的世界，臉色始終不好，眉頭擰得緊，孟洛橋見車子已經進了閘口，輕聲問他，“要下去走走嗎？”

兩人來到河邊，岸上有許多鵝卵石，踩上去，硌得人腳疼。

好不容易找到一塊幹淨的大石頭，孟洛橋坐上去，拍了拍旁邊，“休息一會兒。”

韓上見狀，也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