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也有人不高興,見清哥兒做過來就甩臉子,牛嬸子家的漢子王文華,沒考上舉人,整日消沉酗酒,他已經年過四十了,再考也沒有精力了,深覺人生無望,連私塾都不開了。
牛嬸子整日裡伺候完孫子,還要來照顧自家漢子,地裡的活也要幹,一個人恨不得掰成兩半,好不容易從地裡出來坐下歇會,還遇上了她最讨厭的清哥兒。
“我看清哥兒這胎肯定是個哥兒,我家娟兒懷孫子的時候肚子可不想這樣。”
“哥兒就哥兒,我家又不是那種隻要小漢子的偏心人家。”清哥兒單手撫摸着肚子,另一隻手裡輕輕扇着一把竹扇,臉上挂着溫和的笑意。
“是嘞,哥兒漢子都一樣,家裡沒出息,生了漢子又能怎麼樣。”蘭玲姐從地裡出來,聽見這一段話,連忙說了回去。
清哥兒見蘭玲姐過來了,趕緊拉了人坐下,從旁邊的竹筐裡拿了綠豆湯出來,給蘭玲姐跟楊改各倒了一碗。
“是啊,生什麼都一樣,總比不下蛋的母雞強!”牛嬸子啐了一口,話裡話外都是罵蘭玲姐生不出來孩子。
“你這個老母雞罵誰呢!那麼着急生孩子你再給家裡的老書生生一個三胎啊!”蘭玲姐嘴裡剛喝上綠豆湯,涼涼的甜意化在舌尖,一時說不出話,楊改便替她說了回去。
“你!你!沒本事吃軟飯的贅婿,有你說話的份嗎!”
“贅婿咋了,我樂意當贅婿!”
“牛嬸子,這天可不早了,還不趕緊做地裡的活,家裡還有不少人等你回去做飯的吧。”這句話是清哥兒說的。
眼下村裡都知道牛嬸子家什麼情況,全家子都在家閑着,也就大兒子能幫幫地裡的活,大兒媳婦借口照顧孫子,回家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還得牛嬸子自己回去做。
“你得意什麼呢!”牛嬸子果然氣急敗壞,站在那石頭墩子上破口大罵,“等王連越賺了錢回來就把你休了!”
“誰造我謠呢!”
熟悉的聲音傳來,清哥兒手裡的竹扇瞬間掉在地上,他連忙站起身去瞧,果真是他日日夜夜想着的人回來了。
“慢點跑,還當自己是一個人呢。”王連越跳下牛車,小跑幾步去接人,他腿跛,跑的也不快,兩個人總覺得中間那段路怎麼那麼長,抱在一起要好長時間。
“怎麼這麼久才回來,連封信也不給寫。”
清哥兒哭着,哭腔穿進王連越的耳朵裡,他心疼壞了,他抱着人,又是擡手擦眼淚,又是低聲輕哄着,這一遭真的耽擱太久,清哥兒肯定着急壞了。
過了好一會,清哥兒哭的緩過勁來,他問:“是不是不順利,怎麼走了這麼久?”
“回家再說,”王連越拿着袖子裡衣給清哥兒擦幹淨臉,“車上給你買了好東西,你去瞧瞧喜不喜歡。”
他這剛下船回來,沒有休息,臉上難掩疲倦,身上外衣風塵仆仆,袖口處又是破了一個口子。
“這是走的時候,我新給你做的衣裳,”清哥兒憋着眼淚,撅着嘴扯着他的袖子,“好端端的又破了。”
“我知錯,這件我自己補,”王連越趕緊認錯,“我還帶了新料子回來,勞煩我的好夫郎再給我縫制新的了。”
清哥兒怕自己再跟他說下去,還要哭,趕緊點點頭,往車那邊走去,可見這拉車的王子堯,牛是一頭黑白花的牛,不是馬大膽家的牛車,也不是随便租的牛車。
“這牛?”
“哎呀,這是越小子買回來的,我去驿站打聽消息啊,說是水上風浪大,所有的信都延誤了,這不,昨天才到的,”
車上坐着蔡大媽,手裡拿着五封信。
“拿了信出來,正好碰見越小子他們從碼頭下船,我就等了一會,跟着一起回來了。”
蔡大媽喜氣洋洋的從車上下來,露出背後一車的東西來,見都沒見過的絲綢布料好幾匹,還有數不清的包裹精緻的盒子,零零散散的堆了一闆車。
“什麼?還買了牛?”
“哎呀呀,真是發财了!”
“哎,牛嬸子呢?剛不是還在這站着嗎。”
“臉羞得慌,趕緊逃回家給一家老小做飯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