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過後,崔璟每日午間便會到古榕巷的小院,大多是與白雀歡好,偶爾會抱着白雀歇個午覺,雖然相處時間有限,卻有幾分溫情。
等過了初十,崔瞻等人啟程回了鎮州,崔璟幹脆不在宅中住了,隻跟雲嬌說他要宿在軍營,讓她把平素要用的東西包好,明日讓寒英送去。
雲嬌包好崔璟平日穿的常服寝衣,欣慰道:“哥兒如今這般上進,小姐泉下有知定然欣慰。”
崔璟看着繡滿金線的包袱,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這是他娘親生前給他準備的,用了近二十年,
“雲姑姑,快到三月十三了。”指尖輕觸金線,崔璟眼中貯滿思念與自責,“這幾年我常伴殿下左右,不得空去給母親......”
"我都曉得。"雲嬌将另一個大包袱打好結,走向崔璟摸了摸他的頭,“哥兒,大丈夫要以正事為重,這幾年你跟着殿下抽不開身,去年我去給小姐上了香,燒了紙,她托了夢來,說隻要哥兒出息,她就安心了。”
“真的?”
“真的。”雲嬌看向崔璟,一臉慈愛,“哥兒,這話我說了許多次,但今日我還是得再唠叨唠叨。”
雲嬌是崔璟母親的陪嫁大丫鬟,小姐和姑爺亡故,她到了年紀也沒有嫁人,從十四五歲到如今三十過半,一直跟在崔璟身邊照顧起居。
“姑姑請講。”
“男兒家聚在一起難免逞兇鬥狠,還記得在碧瀾島那會兒,你也是說去軍營練兵,結果你讓人家七八個打你一個,臉上身上挂了彩,大半月才消。你本事再大也架不住人多,這回去練兵可不許胡來了。”
崔璟笑道:“讓姑姑擔心了。”
雲嬌又道:“到了四月你便二十了,小姐...當年就備好了冠禮要用的東西,這兩三月臉上可不許再挂彩了,到時候老爺、老夫人、大爺瞧見了,不知要心疼成什麼樣。”
“外祖他們也要來薊州觀禮?”崔璟驚喜道。
“這叫什麼話。”雲嬌正色道,“哥兒,你是小姐唯一的血脈,身上流着咱們顧家的血,你的冠禮老爺他們自然要來,想來過了正月就會啟程。”
崔璟聽完十分歡喜,他有四五年未見外祖父和外祖母了,如今他身有官職,不似幼時那般自在恣意,能随時去吳郡。
吳郡的山,吳郡的水,吳郡的人,他都很想念。
“等加了冠,哥兒尚了郡主,有郡主管你,我也就放心了。”
雲嬌看着崔璟出生長大,事無巨細照顧了二十年,不是親生勝似親生。
崔璟見她也這般說辭,撒嬌道:“姑姑怎的也跟小叔他們似的,我哪裡配得上金枝玉葉。”
“又渾說!”雲嬌拍了下崔璟手背,正色道:“你這模樣才情、根基門第,便是公主都配得。哥兒,說正經的,女兒家大多喜歡溫柔缱绻的郎君,郡主自然也喜歡,你多去郡主面前晃晃,記得收斂你的脾氣,說話時多笑笑,溫柔些,千萬别露出你的矜傲之氣。郡主不是尋常官宦閨秀,她們是天下頂尊貴的女子,從小隻怕比你還傲些,你的性子她們不會喜歡,你得藏好。”
“藏?難不成藏一輩子?”崔璟笑着伸了個懶腰,心道小叔果然還是給雲嬌姑姑通了氣,讓她來勸說自己。
可他對兩位郡主無意,他更是沒入郡主們的眼。
成婚,隻怕是小叔的腦殼昏。
“若是郡主,你得藏一輩子。”
“在外面裝腔作勢便罷了,娶了夫人回到家還要裝腔作勢,那成婚還有什麼意思,倒不如不成婚的好,我還自在些。”
“越說越沒譜了!”雲嬌彎腰順了順崔璟腰間蓮花佩的穗子,“哥兒,你的夫人不是郡主也會是名門貴女,千金小姐多有嬌性兒,你若不改性子...罷了,你也從小養得跟個嬌小姐似的,哪裡改得過來,還是尋個脾性溫柔,受得住你這惡劣脾性的好人兒吧。”
崔璟笑笑,略跟雲嬌說了幾句便出門了。他沒有去軍營,而是去了古榕巷。
敲了門,過了好一陣門才開,崔璟本就不喜等待,又見開門之人不是白雀,愈發不悅。
“公子呢?”
啞奴動手比劃,崔璟皺了皺眉,不耐煩地揮手讓啞奴退下,自己則去了卧房。
明明知道自己午間會來,偏生這會兒出門了,冷風冷雪的,有什麼好出去瞎跑的。
當時就不該許那小東西出門,就該讓他日日在這院子裡等自己回來。
啞婆端了茶上來,崔璟越喝越煩,若是從前他早走了,可他這半月日日都要與那小東西溫存笑鬧,今日他倒耐下了性子。
什麼玩意兒,竟然讓自己等!
哼,敢出去瞎玩亂跑,看自己怎麼收拾他,弄得下不了床,看他明日還出不出得了門。
思及此,崔璟心情雀躍起來,連忙喚了啞婆進來,讓她去燒洗澡水,然後他便坐在椅上悠哉悠哉地呷茶。
其實這會兒離午時還有大半個時辰,平素崔璟都是午正才來,今日是崔璟來早了。
午時一刻,白雀回來了,剛進屋就看見崔璟撐着額頭小憩,他放輕腳步想要退出去。
“見了我就跑?”崔璟睜開眼,語氣有些委屈。
白雀埋頭一笑,乖順地坐到了崔璟腿上。
崔璟湊到白皙脖頸處,像是野獸确認領土一般嗅了一陣,“怎麼一股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