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是愛踢人，石老爺子都嫌棄他，”楊正先道：“那你給他選，你眼光好，給他做一件穿裡面的，再選些皮草給他做件披肩啥的，他騎馬冷。”

到北涼路上，大家騎馬都是慢慢走，隻有十九一路騎馬都是跑的，跑遠了又回來，看得楊正先跟着打寒戰。

“好”朝霞點頭：“再給你和爹做一身穿裡面的短裳。”

“我就不要了，”楊正先道：“你身子不好，你自己做一件長的，做把膝蓋遮住的那種，免得腿受涼。”

朝霞笑道：“不差你這一件，要做都做，給咱初三也做一件披肩，小的時候當裹被，大了當衣裳。”

楊正先道：“不是，我是怕做太多，你又要熬夜。”他們這幾年存的銀錢不少，确實不差這一件兩件的衣裳錢。

朝霞笑着道：“沒事，我剛聽初哥兒問了那掌櫃，說可以做好送來，我就選幾塊給咱們做帽子，再說了，我做不過來就請傛娘和紫霄幫我。”她三人都愛做針線活，平日裡互相交流花樣最有話聊，早就成了朋友。

“那行，”楊正先道：“你别累着就行。”

相比這夫妻倆的有商有量，另外一對母子就沒那麼和諧了。

玉哥兒對春秀道：“娘，我存你那裡的錢拿來，我要買東西。”他縫衣裳裡的銀餅子，昨天到地方就被他娘拆出來收了。

春秀聽他問自己要錢，怕他亂買東西，便多問了一句：“你想買啥？我出錢給你買，你的銀子留着将來做嫁妝。”

玉哥兒道：“我想買狐狸皮，我要将妹妹的衣裳帽子上面都鑲上毛邊邊，我冬天的襖子也鑲上。”

春秀瞪他一眼：“鑲一條毛邊邊管啥用？又熱乎不到哪裡去，白色的還不耐髒，鑲衣領上礙事，你妹會拿舌頭去舔，不買。”

玉哥兒噘嘴不開心：“我用我的錢買。”

春秀依舊不答應：“你的錢也不能這麼亂花，你要買，就給自己買塊做個帽子圍脖啥的，好好的整塊皮子你要弄成碎邊邊，不是糟蹋東西嗎？”

“我以後不把錢存你那裡了！”玉哥兒說完站一邊生悶氣去了。

春秀對抱着石亭如的石紹山道：“你看看你兒子，多大了，還不懂事。”

石紹山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盲目地站在自己婆娘這邊，對玉哥兒道：“懂事點，别惹你娘生氣。”

玉哥兒聽完氣沖沖地跑了，跑到院子外面踢早上堆好的雪人出氣去了。

春秀見兒子不懂事，也氣得不起。

夏初見狀勸道：“小姨，玉哥兒有自己的想法，他也不小了，你就讓他自己去做。”

悅哥兒也道：“三嫂，别說玉哥兒了，連我都想給襖子拼個毛邊邊，土布襖子拼上那毛茸茸的邊邊，是不是一下就顯貴氣了？穿出去跟員外爺家出來的哥兒小姐一樣。”

他以前見過鎮上員外爺家的小姐少爺冬天衣裳帶毛邊，就覺得帶着富貴氣。

連楚楓都忍不住為玉哥兒說兩句：“小姨，别限制孩子的創造力，玉哥兒有自己的審美，做衣裳上有想法，說不定将來還能在這上面有一番作為呢。”

聽到大家都這麼說，春秀也覺得自己不該管玉哥兒太嚴，解釋道：“我也不是想占着孩子錢不讓他花，我就是窮苦日子過慣了，買什麼都想着實用，罷了，我給他買兩塊狐狸皮吧，他愛怎麼剪就讓他怎麼剪，剪稀碎我都不說他。”

玉哥兒哪裡還需要他娘給他買，有人拿着一把剪成條的狐狸皮貂皮走到他面前：“别拿雪人出氣了，這個給你。”

玉哥兒看了眼阿玖手上的皮子，癟着嘴問：“你哪裡弄這麼多爛皮子？”

阿玖聽了心塞：為了弄這些爛皮子，他剛剛一口氣廢了四張好皮子。

“你要不要？”

“要”玉哥兒一把拽過來才問：“要銀子嗎？”

阿玖故意逗他：“你說呢？”

玉哥兒道：“我沒有銀子，我銀子我娘說給我存着做嫁妝，不給我花。”

阿玖好奇問：“那你存多少嫁妝了？”

玉哥兒想了想，掰着手指頭算賬，“我炒了差不多四年的醬了，大哥每個月都給我八兩，一年十二個月，一年就是九十六兩，過年還有個十兩的大紅包，一年就是一百零六兩，今年還沒有過年，有幾個月沒有炒醬了，我應該有塊四百兩銀子了。”

算完他自己都震驚了，感歎道：“哇，阿玖，我好有錢啊！”

阿玖也沒想到這小小一個哥兒，竟然有幾百兩存項，“你十七歲就存了四百兩嫁妝了，那到成親你打算存多少？”

玉哥兒道：“大哥說我們家孩子要十八歲以後才能成親，我隻能再存一年錢了，可是現在也沒有醬炒了，也不知道我成親前還能不能再存些錢。”

阿玖捕捉到了他話裡的關鍵詞，問：“你想滿十八歲就成親？”

“不知道，”玉哥兒道：“但會相看的，逃難前我聽我娘跟我爹說了，若不是逃難，應該都相看過了。”

“你……”阿玖避開玉哥兒視線，假裝不經意地問：“你喜歡什麼樣的？”

這問題可把玉哥兒難住了，隻能拿身邊人做比較：“不要我爹那樣的，都不知道心疼兒子，也不要我五叔那樣的有點笨，回家路都找不到，石頭哥那樣的也不要，膽子小說話還氣人。”

阿玖聽他說不要這樣的，覺得沒什麼不妥，點頭贊同：“這樣的确實要不得。”

玉哥兒繼續道：“我大舅舅挺好的，就是悶悶的話太少，豆子哥也好，他老給小逸買好吃的，小逸都給我吃了，十九哥那樣的也好，他很厲害，其實大哥最好，大哥能幹，還啥都聽我表哥的。”

說到最後他像是下定決心一樣，直接道，“我想找個大哥那樣的！”

阿玖在心底拿自己跟楚楓比了比，覺得自己隻有一點輸給楚楓，猶豫半晌後問道：“你……你也想找個上門女婿？”

玉哥兒搖頭：“我不招上門的，上門女婿留給如兒找，免得她将來嫁人被欺負。”

阿玖心說你妹才六個月，你是真能替她想。

“一般人家五十兩存項都沒有。”阿玖問：“你存那麼多錢，就不怕找不到配得上你嫁妝的人家嗎？”

“啊？”玉哥兒有些疑惑：“嫁妝太多嫁不出去嗎？”

阿玖一本正經點頭：“那是自然，若是你嫁妝太多，一般男子娶你豈不是高攀？”

玉哥兒無所謂道：“那我找個錢多的人嫁不就行了！”

阿玖正要點頭，就聽玉哥兒掰着手指頭道：“豆子哥，十九哥，二柱，小牛他們掙錢都挺多的，比我還多。”

阿玖不自覺聲音都冷了幾分：“你看上他們了不成？”

“哈？”玉哥兒一臉無辜看着他，“沒有啊！豆子哥是小逸定了親，我不能看上他。”

“傻子！”阿玖罵完甩袖而去。

玉哥兒莫名其妙又被叫傻子，氣呼呼地用手上的爛皮草抽打起雪人來：“你傻，阿玖最傻！”打得雪花四濺，不小心吸進鼻子，打了兩個大大的噴嚏，忙停了手往屋裡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