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素對看向她的夏初笑着點了點頭,才對黎希悅道:“貧道已舍俗,信士還是喚我一聲道号的好。”
黎希悅根本不聽她的,直接道:“娘,水仙和蠻兒已經将你居所旁的客室收拾出來,我過來就是跟你說一聲,這幾日我就住這裡了。”
玄素想說什麼,但夏初還在,便隻是輕歎一聲沒有開口。
黎希悅對夏初熱情道:“夏初,走,與我去後面客室喝杯熱茶歇會兒。”
夏初抱歉一笑:“今日着實不便,還有幾個同來之人在三霄殿等我,家裡弟弟也在山下逛廟會,我若久久不回,他們怕是要等急了。”
黎希悅聞言面露失望:“哈,這樣呀?”
夏初見她失望,便道:“如今我們定居在了北涼府,見面的機會多得很,待過幾天我們約個天氣好的日子聚聚可好?”
黎希悅聽他這麼說,臉上沒了失望之色,拍着夏初手道:“那一言為定,我等你。”
兩人說好後,夏初擔心悅哥兒他們等急了,便與黎希悅母女匆匆道了别。
玄素看着夏初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還眼巴巴望着人的黎希悅,欲言又止半晌才道:“這麼多年你雖不說,但我也看得出來你在王府過得不開心,我一舍俗之人本不該過問那些,但還是要勸你幾句,即便你與憂識感情不慕,也不該在外與男子拉拉扯扯,更不該相約私下會面,這樣于你于他都無好處。”
黎希悅聽完有些疑惑,先是指了指夏初的背影,又指了指自己:“他…我?”
玄素多年來對黎希悅有所虧欠,緩和了聲音道:“我知你從小在軍中長大,嫁入王府被規矩約束不得自由,你和憂識若實在過不下去,大可以和離,給兩家人都留些體面。”
黎希悅這下是真确定她娘是什麼意思了,扶着神醫殿的門框笑得直不起身:“哈哈…娘,你說什麼呢?”
玄素看她嬉皮笑臉,蹙眉道:“我說你若真喜歡那公子,也要和離後再接觸,不可學那些草原人做派。”
黎希悅見她娘生氣,抹了抹笑出來的眼淚,正色道:“娘,夏初是哥兒,還是已經成親的哥兒,我與他怎麼可能?”
這裡女子與哥兒是可以成親的,隻是基本無法生育,在這個很注重傳宗接代的時代,便極少有哥兒和女子成親,且哥兒成親後與女子相處便沒有忌諱,這也是夏初能在村裡為婦人診治接生的原因。
玄素聞言有些驚訝,“他竟然是個哥兒!還是位行醫的哥兒!”說完轉頭看向曲神醫的塑像,歎聲道:“難怪我覺得他看神醫墳和神醫像的眼神與其他香客不同。”
黎希悅沒管她娘的驚訝,因為她現在比她娘更驚訝,上前挽着玄素胳膊問:“娘,你真同意我與夏侯憂識和離?”
玄素道:“我不曾說過此話。”
黎希悅指着神醫相道:“老祖宗都聽到了,娘你怎麼還不承認?”
玄素隻當沒聽見,轉身去抱虎崽了……
夏初和悅哥兒他們下山時,兩個道童已經将台階上的雪都掃成了堆,并堆好了幾個小雪人,如今還撅着屁股堆雪人玩。
夏初路過二人時停了腳步,看兩個孩子手已經凍得通紅,心說玄素道長大概也沒想到,本意是讓兩人幹活出出汗,結果兩個孩子還是讓自己受了凍,便道:“剛剛我在山上遇到你們玄素師姑,虎崽已經回來了,你倆若是冷便可回去烤火。”
“多謝信士,”大道童道了謝才道:“我們将剛才那信士踢壞的雪人重新堆好就回去。”
夏初聞言,指着走在最前面的悅哥兒問:“剛剛過去的人踢了你們雪人?”心說悅哥兒這腳怎麼比玉哥兒手還欠。
“不是他。”兩道童齊齊搖頭。
小道童指着悅哥兒前面一行人,委屈道:“是那位穿藍色大氅的女信士,她好像不開心,扔了娃娃,還踢了我們的雪人。”說完将旁邊擺着的娃娃遞給夏初,“就是這個娃娃,她扔的時候還砸掉了一個雪人的頭。”
夏初開始看到旁邊擺着娃娃,還以為這兩人是照着這娃娃在堆雪人,如今才知道是别人扔的,接過來看了看,便明白大概是怎麼回事了。
這個娃娃是個眉心有顆紅痣的哥兒,哥兒因為沒有女子好生養,所以地位不及男子和女子,在鄉下,哥兒因為比女子力氣大點,沒有勞動力的人家還能将哥兒當男子用,但在大戶人家,哥兒連聯姻的價值都沒有。
夏初見被簇擁着那女子穿着華麗,想來家境不錯,估計是覺得拴了個哥兒晦氣,才将這娃娃扔了。
大點的道童見夏初很喜歡這娃娃,便問:“信士可以将這娃娃帶回去嗎?三霄殿的娃娃出了三霄殿,都要由祈福的信士包了紅布送回,我們撿了也不知如何安置。”
夏初揩幹了娃娃身上的水痕道:“好,那我帶回去。”
大道童見他同意,松了口氣,“信士慈悲,娘娘會賜福于你的。”
夏初将娃娃揣到懷裡,叮囑兩個孩子早點回去後便下了山。
他們下山時,已經是午時,廟會熱鬧起來,人聲嘈雜,空氣中飄着各種食物的香氣,悅哥兒一邊走一邊吃,嘴就沒歇過。
夏初幫他拿着剛買的一包肉幹問:“悅哥兒,不先找找你家老五嗎?别又走丢了。”
“舒爽!”悅哥兒吸了口化開的凍梨,滿足地喟歎了一聲才道:“他估計是找至兒他們去了,這廟會就一裡路,要這都能走丢,這人就别要了。”
老五确實沒丢,而是在停放驢車的地方遇到了熟人,那就是富安巷徐家的管家。
老五隻是賣過幾次東西給徐家,本來不算熟悉,最後一次見面甚至有些不愉快,但如今在這北涼府遇到算是老鄉見老鄉,自然而然就生出幾分情誼,兩人寒暄後正聊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