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那幾天,給全體除高三生以外難得放了三天長假,然而回來以後,所有人都蔫巴巴的。
其他班都在開班會,班主任在台上各種慷慨激昂一番說辭,陸美玲也沒來鼓舞士氣,要來了上幾屆學長學姐的加油視頻,放在班級看。
短短三分鐘的視頻,記錄了北川一中所有優秀學子的大學去向,有人在深大校園夜間騎行,說高數很難但比高三容易多了;有人在宿舍偷偷錄像,背後三個舍友偷偷回頭看;也有人在校牌門口,熱情大方地鼓勵學弟學妹報考。
美玲說,“這些視頻本來是留着給你們高三後期看的,現在就放給你們看是想告訴你們,這裡面你們看到的那麼多優秀的學長學姐,不隻是重點班,還有很多普通班的孩子。”
“高三是最後一段轉彎沖刺,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
傍晚,李川點了點陸揚桌面,往上丢了個紙條。
陸揚正在解題,紙條剛好砸在思路關鍵點上,惹得陸揚差點沒抄拳頭往李川臉上揍過去。
他耐着性子打開紙條,看見上面就寫着幾個字,“打不打球?”
陸揚猶豫了下,在紙條上寫了個很大的,“打。”
正打算丢回去,李川又砸過來一個紙條。
他閉了閉眼,握着拳回頭瞪着李川,眼神怒不可遏。
李川眼神清澈委屈,往後靠了靠,露出湯梨無辜的眼神。
湯梨尴尬地笑了下,明明是她喊了李川好久都不回頭,隻能丢過去了。
“她砸的,不是我。”李川輕聲說道。
視線一轉,陸揚看向湯梨,眨了眨眼,變成了一副笑臉。
回頭興高采烈地拆掉紙條,上面字迹秀麗,“你今天下午去不去圖書館?”
絲毫沒猶豫,陸揚提筆就寫上,“那你等我。”
折好紙條,陸揚忽然看見另一張折好的紙條。
他伸手再次拆開李川的紙條,在李川的注視下,在“打”的前面加上了更大的一個“不”字。
兩張紙條分别傳給李川,陸揚特地把湯梨的紙條放在上面,再三囑咐李川别拿錯了。
李川吐了吐舌頭,應下,“遮,奴才這就去。”
-
傍晚,陸揚邁着歡快的步伐走近湯梨,湯梨撐着手看着桌腳,神情認真專注。
“是想好送我的禮物啦?”陸揚笑着出聲,在湯梨對面坐下。
湯梨回神,聽見這話,忽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忘帶啦?”湯梨兩秒沒回答上來,陸揚察覺到自己找錯了重點,笑了下,他大方地擺了擺手,“沒關系沒關系,下次準備好了再給我也行。”
湯梨扣了扣手,心裡有些内疚,看着陸揚抱歉地說道,“我下次帶給你。”
陸揚覺得湯梨能這麼說已經足夠了,往前靠了靠,直問,“那今天喊我來,是有其他事情?”
“我想問你,你知道陳斐學長平時有什麼愛好嗎?比如喜歡吃什麼,什麼顔色,什麼書都可以。”
陸揚兩眼一黑。
眼神無辜地望着湯梨,語氣弱弱的,“你要給陳斐準備禮物啊?”
湯梨點頭,看着陸揚委屈巴巴的表情哭笑不得,解釋道,“我欠學長好多人情,錯過了畢業典禮以後就見不到他了,那我就食言了不是嗎?”
陸揚洩氣,慢吞吞地說着,“那,如果明天再也見不到的人是我,你也會這樣準備和我告别嗎?”
湯梨眼神一沉。
她沒思考過這個問題,隻是,她無數次站在自己的視角,設想有一天如果要告别的人是她。
“陸揚,你知道,很多人在我們的生命裡不過都隻占有幾年時間,更何況那麼短的青春呢。很多時候連匆匆一面都趕不上,又怎麼說得上認真告别。”
“誰說了?”陸揚打斷湯梨的話,挑眉說道,“李川從我出生就是我兄弟,他已經占了我十八年人生;我還有好多兄弟,隻要現在一個電話就能馬上趕過來。隻要我們想留住,就一定留得住。青春是很短,但隻要我想留住的人我一定會陪她到天荒地老。”
湯梨差點沒回過神來,她看着陸揚熱烈的目光,眼裡淡淡的湖藍安靜地流動。
她默默低聲說,“陸揚,如果離開的那個人是我,我願意一個人默默地走掉,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陸揚張了張嘴,眼裡有些疑惑,嘴角牽動着,卻沒說出聲。
他點了點頭,撇過視線,嘴角動了動,像是默認了這個回答,又像是一點也不認同這個回答。
那天之後,湯梨時不時又會想起陸揚說的那段話。
她坐在整面透亮的玻璃窗後,望見操場上幾個男孩子在夕陽下奔跑的身影,想起陸揚說那段話時眼裡滿是少年的傲氣。
他像很熾烈的陽光,無聲無息地将她一潭死水烤成了水蒸氣,一點一點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