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斐還是那樣,微微笑着抿出一定弧度,身上那種遙遠疏離的意味更重了。
“好久不見。”湯梨也禮貌地笑着回應。
同時聽見了陳斐背後一起一伏的各種從五官裡擠出來的聲音,兩個人都抱着胳膊,眼神幽怨。
李川:陳斐學長不愛我了......
陸揚:這家夥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陳斐看着湯梨半秒,這才想起手裡已經被捏得不成樣的一塑料袋小金魚,笑了下,遞過去,“這個送給你,考試順利。”
陸揚看見湯梨笑着接過小金魚,眼睛都直了,幽怨地小眼神移開不知道該放在哪裡,又舍不得打斷兩個人,拽着還想等兩個人說完話湊上去的李川轉身就走。
“謝謝。”
湯梨看見陸揚拽着李川離開的背影,又回過神,看了看手中的小金魚,又看了看陳斐,低頭笑了下說,“很意外,我沒想到你會回來做演講。”
陳斐看見湯梨半天回不過來的眼神,眼神閃躲了下,一口氣吸到底,叉了叉腰看了眼别處,無奈地笑,“那有什麼辦法,誰讓我有個侄子真不讓人省心。”
湯梨知道陳斐說的是陸揚,看着陳斐臉上生動的笑容不自覺地也笑了起來,還想說什麼,陳斐忽然靠近一步。
陳斐垂頭看着湯梨,卻感受到湯梨小步地自覺後挪了一步。
陳斐感受到湯梨一如既往地防備感,她依然沒有改變,還是那個獨自綻放的白玉蘭。可她向陸揚打開了那一道心牆。
那一道,他曾經很多次覺得和湯梨很像的心牆,曾經以為隻有相似的人才能互相吸引,可事實卻是在湯梨會配合陸揚開玩笑,願意和陸揚幼稚地一來一回鬥嘴,從看見兩個人互相戳臉頰的親密動作開始,她的心牆已經被陸揚打開了。
陳斐忽然撤步,自顧自抿唇笑了下,說,“不打擾了,我去準備準備。”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膽小的懦夫,隻是在某一刻忽然發現自己并不是男主劇本,于是他決定提早收場。而在将來某一天,他一定會遇到屬于自己的人生劇本。
那天放學,陸揚特地甩開李川,追上來和湯梨坐同一班公交車,一路上都瞪着這幾隻小魚,嘴裡念念有詞。
湯梨哭笑不得,就是不知道有什麼好看的,最後實在不忍心才從陸揚手裡搶走小魚。
半天沒聽見陸揚說話,恍然回頭忽然看見他抱着胳膊臉頰氣鼓鼓地看着窗外,一副哄也哄不好的樣子。
湯梨不知道什麼時候學上了陸揚那套哄人的方法,歪着腦袋湊過去看臉,一邊抛出一堆問題。
“你,生氣啦?”
“......”
“你吃醋啦?”
“......”
湯梨嘴角向下撇了撇才好不容易憋住笑,一隻手抓住一袋魚,隻好用另一隻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抱着的胳膊,“好啦好啦~”
後來陸揚也沒說話,默默到站下了車。湯梨知道陸揚不會真的因為這樣的事情生氣,不過是對親近的人可以漫無目的地耍小脾氣,可以抱着手鼓起臉頰等着人哄。
李川經常拉過湯梨小小吐槽陸揚,是個幼稚加中二病的人,小的時候就一家一戶地去敲門,挨個求人家家長放行出去玩……印象最深的一次呢,是帶着整個小區的人拿上水槍列隊在馬路邊,見到了警察要敬禮,遇到老奶奶要扶,最後竟然被北川早報拍上了報紙!
湯梨跟在陸揚身後,回家的那條小巷子路燈總是一晃一晃的,少年走過一盞亮起一盞。
她微微低頭,又忽然想起李川忽然說的話,
“很奇怪啊,陸哥小時候成績不好的,甚至還因為總是考不及格被他媽媽,啊,就是美玲,大家都知道的哈,美玲抄着個鍋鏟子還戴着圍裙呢,就這麼從籃球場上給他拎着脖子一路罵回家,整個街坊鄰居都看見了。”
“但就是不知道怎麼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陸哥那聰明花啪一下就開了。也不打球了,不玩滑闆了,每天學到太陽升起來,成績一路飛漲,還成了中考數學單科狀元。”
眼前少年單肩背着輕飄飄的單肩包,可從來沒人知道他的肩膀上也曾經抗着多少重量。
湯梨刻意放慢了腳步,看着陸揚先拐過彎消失在街角,眼裡的光閃了閃。
“幹什麼呢?還不跟上?”
湯梨才剛低下頭,就聽見陸揚明朗的聲音在無人的老街空空蕩蕩地傳到耳朵裡。
路燈光下,少年眼眸明亮,笑容明媚地倒退了幾步,從巷角露出個腦袋。
湯梨迅速眨了眨眼,掩藏住如潮水般的情緒,小跑兩步跟了上去。
番外*
陳斐送的小金魚在第三天的時候都莫名其妙翻肚皮了。
陳霞很喜歡那幾條小魚來着,湯梨帶回家那天晚上還特地給選了個碎花玻璃杯裝着。
湯梨拆開塑料袋的時候,無意間看見了塑料袋口不成樣的墨迹,可惜字迹已經被捏得很模糊。
心口慢慢被潮水填滿,湯梨後腦勺嗡嗡響,一瞬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最後塑料袋被陳霞抽走,丢進了垃圾桶。
湯梨隻是看着,默默地記在心裡,決定替他繼續保守着這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