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已是民不聊生,怎得還有修城這等重役?”謝儀看不懂這治城之策。
“還不是匪患,這現在隻是把我劫了,等那土匪成了氣候,一扯起義大旗,就攻城來了。”玉無憂看着是個不着調的,知道的還挺多。
“隻是這百姓着實太苦了,這邺城的知府出了事,盡是些大族再把持,可不是亂嘛。”绯衣郎君望了眼那行屍走肉般的百姓,便不再多看。
但見這些人不約而同地望向這馬車,眼中閃着奇異的光,
先是幾小兒圍了上來,
他們靠近馬車,極為可憐地喊着,
“貴人,施點吃的吧,我和娘親已餓了三天了。”
“貴人,您世代萬福,今日施些吃食吧,小的願意做牛做馬”
……
除了小兒,那婦人也開始逐漸聚集,人群如蟻群般移動,将要圍起馬車。
伸出的手皆枯瘦見骨,個個舉過頭頂,可憐至極。
車内的謝儀從未見過這般可怖情境,那大家所繪惡鬼圖也不及此景分毫。
她和林霁對視一眼,兩人食物備的有餘,施一點也應無事。
她正要開口,隻聽前面玉無憂一揚鞭,大喝一聲,馬車向前沖去,要不是那幾人反映迅速,竟差點踏過去!
馬車一路疾行,停靠在一氣派的客棧旁。
“玉無憂,你這是何意?瞧不見那百姓何等凄慘嗎?”謝儀掀開車簾,已是走了出來。
卻見那紅衣郎君轉過身來,手心有着缰繩勒出的紅痕,他拿着把不知從哪裡摸來的扇子,笑盈盈地說道:“兩位當真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富貴人兒呢,連我這纨绔都曉得,那些人,不能救。
書中有言,不患寡而患不均,一旦給其中幾人糧食,必起紛争,最後矛頭還是會指向我們。屆時,這些可憐之人會把這馬車剝皮拆骨,連渣都不給你們剩下的。”
林霁動了動唇,似想說些什麼,但終是無奈地放下了手。
玉無憂說的沒錯,這确實是最有可能發生的事實。
是他二人想簡單了。
這是個大客棧,外面有小厮候着,已是準備把馬牽走,他們走了進去。
一樓是酒樓,上面還有包廂,屋後是小院式的客房,精緻,也着實是貴,但玉無憂說這城裡不安生,此處不能省了銀子,兩人也便依了他。
若隻在此城停個兩三天,他們還是負擔地起的。
大堂人聲鼎沸,觥籌交錯,酒客們談天說地,皆滿面春風。
二樓垂下紗簾,隐約見中間的鵝黃襦裙的歌女揮動折扇,琵琶聲混着酒香流淌下來。
這是謝儀最熟悉的景象,但想到剛剛那數不清的枯爪,她有一種難言之感。
玉無憂顯然對這種場合輕車熟路,很快訂下一間小院,跟着那侍女進了二樓包廂。
他們隻點了幾個小菜,今非昔比,不能鋪張浪費。
“無憂,你不是要聯系家中嗎,可有打算?”
紅衣公子吃起飯來和長相相當不符,吃得極快,似急着做些什麼,不見半點斯文氣。
若說之前還有些細節能隐約看出些富貴人家的痕迹,在這吃食上,卻是完全談不上了。
“我在這城中有一門親戚,隻是現在有些晚了,不太方便,待明日我便去拜訪,”玉無憂白米飯都吃得香甜,“也謝謝林公子謝姑娘今夜收留無憂了。”
忽地,林霁打斷了兩人交談,
這裡隔音并不好,這是旁邊包廂中的聲音,
“這批貨不若分三等吧,上等通音樂者紋梅花,知詩書者紋蘭草……”
“此法甚好,我還得了個品相極好的女奴,弄到南邊去做個瘦馬,想必不少人喜歡。”
“唉,我這批沒弄到什麼好貨,好不容易碰到對雙生子,結果臉上都有塊極為醜陋的胎記,做個下等估計都不好賣……”
這旁邊竟是那人牙子!林霁忍不住摸上随身攜帶的匕首,被謝儀輕輕按住。
“今晚可是大集,就是南巷确實偏僻了些,我一會兒還要把貨運過去,真是麻煩。”
“誰說不是啊,但我聽聞這個月有幾家大戶要來采買,說不得運氣好,豈不賺翻了?”
今晚,南巷,有人牙子所言的大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