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絲毫沒發覺其中試探意味,聽到這話相當高興,“這是我們在北邊自己捉的,我那,朋友,在野外蹲守了整整三天,才捉到這小東西呢。”
他說到這裡也察覺有些不對,抓了抓頭,“不過姑娘若也想要這白狐,怕是不太容易,我那朋友喜歡得緊,再碰上一隻也看運氣,不過如果我晚點遇到了,送姑娘一隻也是無妨的,”高大男子拍了拍自己胸膛,一副包在他身上的樣子,
謝儀微微一笑,“原來是這樣,不知你們是在哪裡遇到這白狐,我若是有機會,自己碰碰運氣也是可以的。”
但見男子擺擺手,“唉,那可不容易,那地方沒什麼人煙,還特别冷,你這樣的小姑娘,可是見不到一個呢。”
北邊,少女子,上下級做派,鐵質令牌,難不成這夥人是北郡軍中的?
謝儀輕輕撫摸着白狐,心中已經有了許多想法。
但不等她細細詢問,便被打斷了,
房屋的門開了,門外立着一貴公子裝扮的男子,
長身玉立,面若桃花,手持一把折扇,自有幾分風流氣,
“這位姑娘可莫要逗弄我這友人了,三言兩語就把底漏了個幹淨。”玩笑話的腔調,男子笑着靠在門口。
謝儀卻是難得愣神,望着門口男子,
這是……玉無憂,當年他們在邺城路上見到那位郎君,
難怪身邊這位男子她也瞧着眼熟,這可不是那晚人販子集會上跟在玉無憂身後的護衛之一嗎?
可玉無憂不是土匪出身,頂了名去做邺城知府,怎的會跑到這裡來?
而且,他與北郡有什麼關系?
謝儀最早知道北郡風貌,是從琚姐姐那裡,
她忽地想到幾年前“野草”一說,
隻覺一條線若隐若現,卻一時理不出頭緒。
也隻這愣神片刻,那高大男子已經出去了,她對面坐的人換成了玉無憂,
謝儀手指動了動,感覺懷中空蕩蕩,原來那白狐已然自己過去了。
玉無憂大大方方地往那裡一坐,但也不開口,隻低頭梳理着白狐的毛發。
乍見故人,謝儀心中波瀾頓起,又想起自己此時不是“謝儀”,而是“林妙”,神思又回到赤城事務上來,
“我們是蘭城的商隊,來赤城做些買賣。”謝儀想了想,還是選了最保險的說法,
“哦,我和剛剛那傻小子,是路過的商人,來赤城看看熱鬧。”玉無憂卻露出個笑容來,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并不簡單,
這是在釣魚呢,願者上鈎,
謝儀心中歎了口氣,還是咬上魚鈎,“我們是蘭城胡三娘子那邊派來的,是想打探下這裡西戎人的情況,昨日想探城主府,正巧碰見這白狐,不知公子可有什麼線索?”
他們是在城主府相遇的,也是這樣謝儀才判斷這夥人可以争取,至少不是“敵人”。
和這種心思多的人說話總是累的,但她現在隻是“林妙”,直接點也無妨。
這會兒謝儀已經回過味來,若這背後之人是玉無憂,那白狐闖進城主府必然不是什麼意外了,他們恐怕發現了什麼,
為什麼是城主府?白狐能得到什麼線索,府中有什麼特殊的人或者物嗎?
如果是人的話,這樣大張旗鼓地用白狐傳遞信息說不得會暴露什麼,那是物?白狐這種生物比人确實有不少優勢,他們會再尋找什麼東西嗎?
隻見玉無憂一挑眉,卻是慢悠悠地回答到:“哪裡有什麼線索不線索的,不過家中小寵頑劣,不小心鑽了進去,倒是姑娘,在城主府邊守了兩天了,可有什麼消息?”
預料之中的答案,雙方不知底細的情況下,說白了就是信息交換,看誰先交出把柄,
卻見謝儀沒答,也露出一淺笑,“公子可是來找那批鐵器的?”
“鐵器”二字一落,玉無憂氣勢一變,那股花花公子勁兒全沒了,隻剩下肅殺的鋒利,他一扯嘴角,把那白狐輕輕往桌上一放,卻是忽地從身側抽出一把劍來,動作極快,直接懸在謝儀頸側,
劍極利,微微一動就是一道血痕,
鹽鐵之事,非專營者談之色變,玉無憂謹慎些也無妨,
看來自己猜對了。
謝儀穩穩地坐在哪裡,隻含着淺笑望着玉無憂,看似被動,實則攻守之勢已易。
“城主府由一西戎女子掌控,但還有不少本族官員幸存,隻是已經投了敵,幫那些西戎人做事。”玉無憂手很穩,他靜靜地看着謝儀兩秒,收了劍,
他又拿出那折扇,露出抹笑容來,好似剛剛那劍拔弩張的場景從未出現過,
這便是要好好談了。
“你們那批鐵器去向,隻怕與西戎人有關。”謝儀話說了半截,隻吊人胃口,但沒個細節,“隻是和這等事有關,茲事體大,我也不敢妄談。”
問他要名頭?
玉無憂看着眼前女子,确認自己從未見過此人,但這談話他怎感覺有些似曾相似的意思。
而且,孤苦無依的醫女,玉無憂看着這刀劍之下鎮定自若的女子,笑了笑,這可不像啊,
難得被人抓住尾巴,他這是隻能跟着走了,
“這批鐵器是運往北郡軍,中間出了變故,到地一看少了三成貨,我奉命來查。”
真是北郡!怎會是北郡?
玉無憂是這兩年和北郡親近起來的,還是他最開始就是北郡軍的人?奉命來查,奉誰的命,是北郡的命,還是朝廷的命,若是朝廷,是哪一派的?
短短一句話,信息量卻極大,畢竟是鐵器,稍有不慎,便是謀反了,
雖然看如今天下亂象,連皇帝都沒定下來,反不反的,也隻是個相互攻讦的名頭罷了。
謝儀簡單交代了下昨晚的情況,隻是略去了反叛軍的存在,
謝儀沒多問玉無憂,玉無憂自然也不會多說。
這風流相的男子扇着折扇,也想法許多,他們丢的這批鐵器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和當前北郡謀劃的事來說,實在稱不上什麼要緊事,
隻是正巧線索斷在了這西邊三鎮,
前些日子此地變亂,二城易主,這可是大事,但消息傳的遲了些,等他們知道這事,青城已經被扼住了,他們正面上便不好插手了,
如此,這查鐵器的事才派玉無憂來,這是想看清楚這三城是個什麼态度,如果可以的話,給西戎人使點絆子也是不錯的——他們這些守邊疆的,最厭惡的,就是那些外族人。
隻是沒想到他還沒開始下手,就遇到另一隊人,竟然也别有目的。